程默的血液在坠落途中就己脱离伤口。
三滴暗红的血珠悬浮在空气中，被矿脉发出的52Hz共振波牵引着，划出螺旋轨迹坠向那颗搏动的"心脏"。第一滴血接触矿物表面的刹那，整艘新方舟号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啸叫——船体每一寸钢铁都在高频震颤，铆钉像子弹般从接缝处迸射，将几个仍在异变的权贵钉在菌毯覆盖的墙壁上。
"程默！你的血——！"
赵铁柱的吼声混着血沫。他硬生生扯断刺入肩膀的神经导管，蓝荧荧的变异手臂肌肉纤维根根暴起。在他身后，证券女王的金属鳃瓣突然全部闭合，她涂着唇膏的嘴张成O型，发出与船体共振的尖叫："频率污染！净化程序启——"
第二滴血落下。
矿脉表面的蜂窝状结构瞬间变暗，那些镶嵌在孔洞中的微型晶体一个接一个爆裂。程默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每一块破碎的晶面上闪现——婴儿时期的他、五岁站在沙滩的他、现在浑身是血的他——所有倒影同时举起右手，掌心都带着相同的胎记。
"不......"戴雨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她的机械右眼爆出电火花，"那不是抗体......是密钥......"
程默的第三滴血垂首坠入"心脏"中央的裂缝。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
证券女王的高跟鞋尖悬停在黄金雕像碎片上方0.3毫米处。赵铁柱扯断的神经导管喷出的荧光液凝固成空中漂浮的珍珠。戴雨投影闪烁的噪点定格成一片灰色的雪。
只有程默的胎记还在跳动，频率越来越快——
52Hz...104Hz...208Hz——
"砰！"
静止被打破的瞬间，整条主矿脉从内部炸开。无数荧蓝碎片如逆向流星雨般射向天花板，每一块都在飞行途中生长出神经突触和毛细血管。程默摔在仍在抽搐的菌毯上，看见最大的那块碎片里包裹着——
一只眼睛。
人类的，带着婴儿特有的青灰色虹膜，瞳孔却闪烁着与"深海之息"完全一致的冷光。它凝视着程默，眼睑开合间流出粘稠的蓝色泪滴。那些泪珠落地后立刻变成拇指大小的水母，透明伞盖下漂浮着微缩版的程默胎记纹路。
"抗体......还是祭品......"
戴雨的声音突然从那只眼睛里传出。她的机械音里混入了某种湿漉漉的、像是深海鱼类摩擦鳞片的声响。天花板在此刻坍塌，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以及海面上突然亮起的无数蓝绿色光点。
赵铁柱拖着伤腿爬过来，变异手臂上的荧光纹路正以相同频率闪烁："那些水母......"
整片海域沸腾了。
数百万只发光水母同时浮出水面，它们的触须彼此缠绕，在海浪间拼出复杂的拓扑图形。程默的视网膜自动解析出那是个三维坐标——指向海底火山群中央的某个点位。最近的一只水母被浪花抛到船舷，伞盖"啵"地裂开，掉出一枚带着黏液的小东西。
程默捡起它时，那东西突然伸展出八条机械腿——是戴雨工业的微型探测器，镜头还在转动。
"引导......还是捕食......"
赵铁柱用液压钳碾碎探测器，碎零件里渗出的却是血。他的变异手臂突然痉挛，皮肤下浮现出与水母发光器相同的结构："老子觉得......两者都是。"
船体再次剧烈倾斜。程默抓住一根垂落的电缆，看到主矿脉的残骸正在融化，那些矿物溶液汇聚成发光的溪流，全部流向——他的影子。在菌毯上，他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头部位置赫然是那只婴儿眼睛的轮廓。
证券女王突然扑过来。她的金属鳃瓣全部张开，里面钻出几十条带着倒刺的舌头："给我......你的血......"
程默侧身闪避的刹那，她的高跟鞋陷入融化的矿脉残渣。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中，那些价值连城的钻石开始碳化，她的脚踝皮肤像热蜡般剥落，露出下面——
机械骨骼。
不是戴雨工业的精密构造，而是粗糙的、像是用报废船只零件拼凑的仿生结构，关节处还沾着海底淤泥。
"早该想到......"赵铁柱咳出一口发光的血，"这些权贵......都是戴雨的......旧型号容器......"
海面上的水母群突然同时下潜。蓝光消失的瞬间，程默听到海底传来石门开启的闷响。船体开始以更快速度下沉，冰冷的海水从各个裂缝涌入。
最后的光源来自那些矿脉碎片化成的小水母。它们聚集在程默周围，组成一个旋转的箭头，指向——
船舷之外。
漆黑的海面之下。
五千米深处。
那个与程默胎记共振的坐标。
"跳不跳？"赵铁柱扯开被神经导管缠住的作战服，露出胸口正在结晶化的皮肤，"老子数到三——"
程默看向自己掌心。
那里躺着一只刚死去的小水母，伞盖内壁用血写着：
第七次轮回的钥匙
是你自己
海水淹没脚踝时，程默把水母尸体塞进伤口。他的血瞬间变成荧蓝色，与海面下重新亮起的光点形成共鸣。
"一。"赵铁柱的声带开始钙化。
证券女王正在溶解，她的机械骨骼发出生锈的吱呀声。
"二。"
戴雨的投影最后一次闪现，她的机械右眼炸开，露出后面——
一颗与矿脉"心脏"完全相同的晶体。
"三。"
他们跃入黑暗的瞬间，所有发光水母同时爆炸。蓝绿色荧光染透了整片海域，在沉船周围形成巨大的、脉动的——
胎记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