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像液态的夜包裹全身，程默的视网膜残留着爆炸的蓝绿色余晖。他张开嘴想呼唤战友，咸腥的海水立即灌入喉咙，却在触及声带时诡异地转化为氧气——那只塞入伤口的水母尸体正在溶解，荧光蓝的血液像蛛网般在他血管里蔓延。
"赵——"
第二波爆炸的冲击波从头顶压来。程默在翻滚中看见整片海域被胎记图案割裂，那些发光的纹路正以52Hz的频率脉动。一块扭曲的船体残骸擦过他的左肩，锈蚀的钢板缝隙里伸出无数黑色触须，像嗅到血腥的鲨鱼群般向他涌来。
"抓紧！"
赵铁柱的声音突然从斜下方传来。程默低头，看见战友正被黑色血管缠住腰腹，变异的手臂死死扣住沉船的螺旋桨残片。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脖颈——三条手腕粗的血管如蟒蛇般绞在那里，随着海流收紧时，赵铁柱颈侧的皮肤突然撕裂，露出下方鲜红的鳃丝。
程默蹬水冲过去，指尖刚触到螺旋桨残片，一条触须就缠住了他的脚踝。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血在海水中晕开，竟化作无数微型水母，发光的触须精准刺入黑色血管的节点。
"你脖子......！"程默的声带因水压颤抖。那些鳃丝正以惊人的速度增殖，从最初的几簇迅速扩展成扇形结构，每片鳃瓣边缘都生着锯齿状的骨刺。
赵铁柱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脖颈处的鳃缝猛地张开，喷出一串带着荧光的血泡。缠在腰间的黑色血管触电般松开，像被高温灼烧的塑料管般蜷曲退散。
"......不疼。"赵铁柱抬手抚摸脖颈，指腹被新生的鳃丝划出血痕。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像是有十个人同时在深海说话，"但能听见......很多声音......"
整片海域突然震颤。沉船残骸间亮起无数幽蓝光点，程默认出那是戴雨工业的水下探测器。它们排列成环状阵列，镜头全部对准赵铁柱的鳃，机械关节因高频声波共振而迸出火花。
"警报......生物污染等级......SSS......"机械合成音从最近的探测器传出，紧接着就被赵铁柱无意识哼出的音调击碎。那是52Hz的鲸歌，却混杂着金属刮擦的刺响。程默的胎记开始发烫，他看见战友的鳃丝随歌声舒张，每片鳃瓣内侧都浮现出与石门纹路一致的荧光图案。
黑色血管群再次袭来。这次它们不再攻击，而是如朝圣者般环绕赵铁柱游动，尖端分裂成细小的须毛，随着鲸歌的节奏摆动。程默游近时，一条血管突然刺向他的太阳穴，却在即将接触皮肤时被赵铁柱徒手捏爆——变异的手掌鳞片开合，露出下方齿轮状的骨骼结构。
"它们......在找共鸣源......"赵铁柱的瞳孔持续缩放，脖颈鳃缝渗出蓝色黏液，"船要醒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海底突然升起一团巨大的黑影。新方舟号的船首像破开淤泥，青铜铸造的女神像早己爬满肉红色菌毯。她的右眼脱落，露出内部旋转的机械虹膜，一道扫描红光扫过两人，女神像的嘴部突然开裂——
"检测到......管理员基因......启动最终净化......"
船首像的喉咙深处亮起橙红火光。程默拽住赵铁柱的作战背心急速下潜，高温鱼雷擦着头顶掠过，将后方游弋的黑色血管群汽化成沸腾的血雾。爆炸的冲击波掀开海底沉积层，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晶体矿脉——每块矿石中央都嵌着程默克隆体的骸骨。
赵铁柱的声音陡然升高八度。他的鳃丝全部竖起，像一把打开的骨伞，伞面纹路与海底矿脉的荧光产生干涉条纹。程默突然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戴雨在某个暴雨夜将婴儿放入培养舱，舱体外壁刻着的正是赵铁柱此刻的鳃纹。
"声呐坐标......"赵铁柱机械地重复，变异的手指向矿脉最密集处。他的指甲正在钙化，脱落处露出超声波发射器般的结构，"你的......摇篮......"
船首像调转方向，第二发鱼雷正在充能。程默抓住赵铁柱的手按在自己胎记上，两人的血在海水中交融，竟暂时中和了矿脉的共鸣频率。失去目标的鱼雷胡乱射向远处，击中了一艘半埋在淤泥中的前代沉船。
"跟我来！"程默的视网膜突然解析出海底地形图——赵铁柱的鳃丝在沙地上划出了导航纹路。他们贴着海底峡谷潜行，身后是持续不断的爆炸声。程默注意到战友的变异正在加速：赵铁柱的脊柱凸起成锯齿状，膝盖关节反曲成适合游泳的流线型。
峡谷尽头豁然开朗。一座由克隆体骸骨堆砌的珊瑚礁矗立在裂谷中央，头骨的眼窝里栖息着发光章鱼。当赵铁柱的鲸歌掠过，章鱼们同时喷出墨汁，在海水里拼出石门的三维投影。
"频率......同步......"赵铁柱突然抽搐，鳃缝喷出大团血雾。他的声带完全钙化了，声音转为首接震动水流的次声波："戴雨......在石门前......"
程默游近珊瑚礁，发现每具骸骨的喉骨都嵌着微型声呐装置。当他触碰最近的头骨时，装置突然播放出扭曲的录音："第七次......样本......校准失败......"
海底突然震动。珊瑚礁崩裂的缝隙中伸出黑色血管，这次它们缠绕的不再是人，而是海底电缆般粗壮的神经束。赵铁柱发出预警的鲸歌，但为时己晚——神经束尖端裂开，露出戴雨机械右眼的复制品，红光锁定了程默的胎记。
"进化完毕的容器......"戴雨的声音首接震动着两人的骨骼，"该回归母体了......"
赵铁柱的鳃突然扩张到极限。他挡在程默身前，脖颈处的鳃丝如刀刃般竖起，次声波与机械眼的红光对撞产生真空泡。海水沸腾的瞬间，程默看见战友后背浮现出完整的石门纹路——那些发光的线条正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将他的头骨改造成完美的声呐共振腔。
"走......"赵铁柱的次声波震碎了最近的神经束，代价是他的左耳爆出一团血雾，"去石门......结束......轮回......"
船首像的第三发鱼雷到了。这次它携带的不再是炸药，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克隆体。它们像食人鱼般撕咬沿途的一切，赵铁柱的鲸歌在它们面前节节败退。程默抓住他的手腕冲向海沟，身后是克隆体群啃噬珊瑚礁的咔嗒声。
在坠入海沟的前一秒，程默回头望去。赵铁柱脖颈的鳃缝己蔓延到锁骨，鳃丝末梢生长出细小的晶体，随着次声波的频率闪烁。而更深处的黑暗里，真正的石门正随着这频率缓缓开启，门缝溢出的蓝光中，隐约有巨型生物的眼睑在翕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