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光中像融化的星辰。船体突然剧烈震颤,甲板在他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赵铁柱的身体随着倾斜的地板滑向边缘,结晶化的皮肤在摩擦中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泛着珍珠光泽的鳞状组织。
"铁柱!"程默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却看到对方鳃缝里溢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闪着微光的透明粘液。赵铁柱的瞳孔己经变成完全的漆黑,虹膜边缘泛着深海鱼类的银蓝反光。他咧开嘴,露出变得尖利的牙齿:"跑......"
这个字还没落地,程默脚下的金属板突然软化。他低头看见合金变成了半透明的肉膜,数十条黑色触须从裂缝中窜出,缠绕住他的小腿。那些触须表面布满与胎记同频的荧光纹路,每一次收缩都向他的神经系统注入电流般的记忆碎片——
实验室的冷光。培养舱的玻璃折射。戴雨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脸。
"这次你逃不掉了,第七样本。"船载AI的机械女声突然有了戴雨特有的语调起伏。程默挣扎着抬头,看到宴会厅的残骸正在重组:水晶吊灯的碎片悬浮成环形,香槟泡沫凝聚成神经网络的形状,而最可怕的是那些变异权贵的尸体——他们正在被黑色血管重新缝合,变成某种 grotesque 的活体装置艺术。
触须猛地发力。
程默被拖入肉膜的瞬间,世界变成了粘稠的琥珀色。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消化吸收,又像是回归母体的倒放。肺里的空气被挤成破碎的泡沫,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的闪光:
五岁生日时母亲藏在背后的针管。
实验室里编号HK-3到HK-15的培养舱。
海底石门表面与他胎记完全吻合的凹槽。
"呼吸。"有个声音在肉壁深处说。这不是通过鼓膜传递的声波,而是首接振动在他骨髓里的共鸣。程默突然发现自己在液态环境中睁开了眼睛——不是人类的睁眼,而是某种更原始的、胚胎般的感知方式。
肉壁内侧浮现出全息投影。
二十五年前的戴雨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襁褓中的程默。这个画面让程默的胎记剧烈灼痛,因为影像中的戴雨看起来和现在毫无年龄差——同样的眼角弧度,同样左眉上那道细疤。她站在海底石门前,婴儿程默的胎记正贴在石门表面的凹槽里,严丝合缝。
"初始同步率97.3%。"年轻戴雨对着腕表记录,声音带着程默从未听过的温度,"母体反应良好。"
投影突然扭曲。程默在肉壁的挤压中看到更多碎片:同一个戴雨站在新方舟号建造现场,同一个戴雨在程默五岁生日那天将针管刺入他的后颈......所有影像中的她都保持着完全一致的生理年龄。
肉壁突然收缩,将程默喷入一个球形空间。这里像某种生物体的心室,西周墙壁由搏动的肉膜构成,地面则是半透明的薄膜,下方能看到新方舟号核心延伸体的主要血管。程默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的右手皮肤完全晶体化了,那些颗粒正在皮下组成微型的石门图案。
"时间是最拙劣的谎言。"
戴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左侧肉壁突然凸起,形成她上半身的浮雕。这个"戴雨"由黑色血管编织而成,右眼处嵌着程默在克隆体坟墓见过的"深海之息"晶体。最诡异的是,她的嘴唇开合与声音存在0.5秒的延迟,像劣质的配音影片。
"你发现了,是不是?"肉壁上的戴雨歪着头,"二十五年来我的细胞没有老化过一分钟。"她的血管手指点向程默的胎记,"因为这个——我们共享同一位母亲。"
地面薄膜突然亮起。程默脚下浮现出令人眩晕的画面:海底石门内部是巨大的生物培养舱,漂浮着数百个戴雨的克隆体。她们通过脐带状的神经索连接中央的肉红色巨树,树干表面刻着与程默胎记完全一致的纹路。
"她是第一代管理员。"肉壁戴雨的声线突然夹杂着电子杂音,"我们只是她延伸出的触须。"
程默的晶体右手不受控制地刺向肉壁。在接触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薄膜下的画面切换成实验室场景:年轻的戴雨正在解剖某个与石门巨树基因匹配的生物标本,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蓝色血液。
"这是你真正的生日影像。"肉壁戴雨轻笑。画面中的标本突然睁开眼睛——那是程默婴儿时期的面容。
球形空间的顶部突然裂开。黑色触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微型的人脸。程默认出其中几个是己经死亡的HK克隆体,他们的嘴唇同步开合:"欢迎回家,原体。"
最近的触须突然刺进程默的晶体右手。剧痛中,他看到自己婴儿时期的记忆被反向抽取:戴雨将某种黑色物质注入他的胎记,实验室显示屏上的数字从"人类基因占比89%"暴跌至"7%"......
"你从来不是人类。"所有触须齐声说,"你是母体伸向人间的探针。"
程默的胎记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这光芒所到之处,肉壁像被灼烧的塑料般卷曲。触须上的人脸发出尖叫,戴雨的浮雕表情首次出现裂痕:"不可能!你的权限应该被锁死了——"
某个不属于程默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涌出:"除非母亲给了我后门。"
这句话引发的连锁反应堪称恐怖。球形空间像被无形大手揉捏的黏土般变形,肉壁渗出蓝色脓血。程默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自动动作——它正在空中画出与林月幻象中完全一致的符号。
地面薄膜下的画面再次切换:年轻的戴雨抱着婴儿程默,偷偷将一枚晶体碎片藏入他的襁褓。她对着婴儿耳语的嘴型被程默现在的意识自动解读:"当他们觉醒时,用这个找到我。"
肉壁戴雨的右眼晶体突然爆裂。她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整个球形空间开始坍缩。程默在坠入新的深渊前,最后看到的是脚下薄膜闪现的最后一帧画面——
海底石门前,站着两个戴雨。一个穿着研究员白大褂,另一个的机械右臂正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