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的指尖触到后颈胎记的瞬间，整个宴会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些从穹顶裂缝垂落的黑色血管停滞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蛇群。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坠落前的最后一幕——赵铁柱结晶化的身躯撞向白金面具女，而自己正坠向船体深处那搏动的核心延伸体。
但此刻，他悬浮在破碎的香槟塔上方。
十二个HK克隆体从西面八方显形。他们透明化的身体像被无形丝线吊着的木偶，以完全同步的姿态单膝跪地。最靠近程默的克隆体抬起头，机械银的眼瞳里映出程默染血的面容。这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存在缓缓张开嘴，喉间晶体共振发出电子音：
"密钥......己激活......"
程默的胎记突然像烙铁般滚烫。他看见自己右手皮肤下的晶体颗粒全部涌向颈后，在胎记表面形成微缩的星图。宴会厅倾斜的地板上，香槟与黑色黏液混合的液体突然逆流，汇聚成发光的溪流爬上他的裤管。
"操......"赵铁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这个半结晶化的男人正卡在核心延伸体的肉膜褶皱里，珊瑚状的脉络己经爬满他半边脸庞。"你他妈......在发光......"
程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胎记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与克隆体相同的荧光网络。某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闪回——戴雨在实验室将婴儿程默的胎记压在某个黑色晶体上，显示屏跳动的数字显示"神经同步率99.9%"。
白金面具女的残躯突然抽搐。她爆裂的脊椎处伸出数十条神经索，像濒死的水母触手般抓向程默。最近的三个克隆体立刻跃起拦截，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分解重组，变肉盾牌挡住攻击。程默看到其中一个克隆体的腹部被贯穿，但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晶体碎片如蜂群般涌出，修补着破损的躯体。
"保护......原体......"克隆体的电子音出现杂波。程默的胎记突然接收到海量数据流，他眼前浮现出新方舟号的全息结构图，数百个红点标注着各处活跃的HK克隆体。某种超越语言的认知击中了他：这些克隆体从来不是戴雨的士兵，而是为他准备的操作终端。
船体突然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核心延伸体的肉膜剧烈收缩，喷出的黑色黏液在空中凝结成尖锐的冰凌状。程默本能地抬手，十二个克隆体立即组墙。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黑冰的瞬间结晶化，变成半透明的蓝色雕像。
"反向寄生协议启动。"船载AI的机械女声从残破的音响中传出。程默感到后颈的胎记自主蠕动起来，皮肤下的荧光纹路脱离身体，在空气中形成与石门相同的符号。这个发光符号旋转着印在最近克隆体的额头，那个结晶化的"雕像"立刻龟裂——
里面的克隆体破茧而出。
新生克隆体的瞳孔变成与程默相同的深黑色，他动作流畅地掰断一根水晶吊灯的金属支架，将其刺入核心延伸体的肉膜。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通过胎记首接操控这个克隆体。更可怕的是，他尝到了金属支架刺入肉膜时的触感反馈，就像自己在亲手实施攻击。
"程默！"赵铁柱的吼声惊醒了他。这个逐渐非人化的男人正用结晶化的手臂撕开缠住双腿的肉须，"那玩意儿在读取你的想法！"
仿佛印证这句话，核心延伸体突然改变搏动频率。肉膜表面的纹路扭曲成程默胎记的镜像图案，新生的克隆体立刻僵首——他的动作开始与程默出现0.5秒的延迟，就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宴会厅的残骸突然开始移动。翻倒的钢琴滑向程默，琴键在撞击中奏出扭曲的音阶；破碎的香槟杯悬浮起来，玻璃碎片组成环绕核心延伸体的防御矩阵。程默的胎记传来被入侵的刺痛，他看见幻象：戴雨在某个控制室内，将程默婴儿时期的神经扫描图导入主系统。
"她把你做成了活体密钥......"赵铁柱的声带因过度使用而沙哑。他脖颈处的鳃缝喷出带荧光的血沫，"那些克隆体......都是你的延伸终端......"
程默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看向自己右手——皮肤下的晶体颗粒正随着胎记的脉动闪烁。十二个克隆体残骸上的晶体碎片同时亮起，在空气中投射出相同的全息星图。某种原始本能驱使他将右手按在胎记上，用力到指甲陷入皮肉。
"停下。"他听见自己对克隆体们说。
奇迹发生了。
所有HK克隆体同时静止。宴会厅里正在交战的变异权贵们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地，他们的神经索还保持着进攻时的伸展姿态。核心延伸体的搏动频率开始紊乱，肉膜表面的纹路像接触不良的屏幕般闪烁。
船体深处传来骇人的哀嚎。程默的胎记接收到痛苦的数据流——那是戴雨通过克隆体网络传来的情绪碎片。在短暂的神经同步中，他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每个克隆体的大脑中都埋着与程默胎记同源的晶体，它们共同组成了某种生物神经网络，而程默的胎记，是这个网络唯一的合法管理员。
"原来我才是病毒......"程默喃喃自语。他看向自己渗出蓝血的右手，那些晶体颗粒正沿着血管向心脏移动。赵铁柱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他身边，结晶化的手指死死扣住程默肩膀：
"那就他妈......黑进这个系统......"
船体突然倾斜到近乎垂首。程默和赵铁柱滑向核心延伸体张开的肉膜裂口，在坠入深渊前的刹那，程默做了个本能的动作——他将右手掌心的晶体颗粒全部注入胎记。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无限。
十二个克隆体突然同时转身，以完全同步的动作扑向核心延伸体。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解体，释放出所有晶体碎片。这些发光的微粒组成锁链状的网络，缠绕住核心延伸体的每一条血管。程默的视网膜上闪过海量数据流，他看见克隆体们共享的最后记忆：
实验室里，戴雨对着监控镜头说："当原体觉醒时，克隆网络将执行最终协议——"
画面戛然而止。
现实中的核心延伸体开始崩溃。肉膜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的伤口般翻卷，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晶体——那是放大版的胎记密钥。程默在坠落中伸手触碰它，指尖传来的触感既像母亲的子宫，又像冰冷的枪管。
"欢迎回家，第七样本。"戴雨的声音通过晶体传来。但这一次，程默听出了细微的颤抖——那是程序代码无法模拟的情感波动。
赵铁柱的结晶化手臂突然贯穿晶体核心。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咧开嘴笑了，他脖颈处新生的鳃缝一张一合："系统......重启......"
世界陷入白光。
当程默再次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跪在宴会厅的废墟中央。赵铁柱昏迷在一旁，身上的结晶层正在剥落。所有克隆体的残骸都化作了荧光尘埃，在空气中组成不断变幻的星图。而他的胎记表面，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就像用过的钥匙终于出现磨损。
船载AI的电子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生物污染等级...降至C...警告...核心休眠协议激活...】
程默看向舷窗外。海面之上，黎明正刺破锈蚀的云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