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某种巨大而粘稠的黑暗从缝隙中渗透进来。程默的视网膜捕捉到那并非单纯的阴影——那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黑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金属结构。赵铁柱拽着他的衣领往后拖，珊瑚脉络在满地碎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看地板！”赵铁柱的声带撕裂般沙哑。
程默低头，瞳孔骤缩。
香槟与黑色黏液混合的液体在地毯上蜿蜒流淌，像一条条活着的毒蛇。它们所过之处，织物的纤维迅速腐化成灰烬，露出下方金属地板——不，那根本不是地板。半透明的肉膜覆盖在合金骨架上，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腹腔。水晶吊灯残骸斜插在肉膜上，折射出的不再是灯光，而是血管内部流动的幽蓝荧光。
白金面具女的笑声从后方传来。她的身体己经膨胀到三米高，腹部胎记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与地板下的肉膜形成共振。程默右手掌心的晶体颗粒突然发烫，刺痛中他看见幻象：戴雨站在新方舟号建造蓝图的投影前，手指划过标注“核心延伸体”的红色区域。
“敬进化！”变异权贵们的欢呼变成非人的嗡鸣。某个长着蟹钳状手臂的男人正用附肢撕开自己的西装，露出胸腔——他的肋骨己经异化成外骨骼，间隙里塞满了不断分裂的微型晶体。程默的胎记与那些晶体产生共鸣，剧痛中他踉跄后退，脚跟撞上翻倒的香槟桶。
猩红的酒液泼洒在肉膜地板上。
瞬间的寂静后，整艘船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程默感到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侧倾斜。赵铁柱的机械义肢猛地扣住立柱，另一只手攥住程默的手腕。在他们下方，地板像融化的蜡一般塌陷，水晶吊灯残骸坠入深渊，砸在某个搏动的巨型器官上——
那东西像心脏又不是心脏。
首径五米的肉红色核心延伸体从破口处隆起，表面覆盖着与程默胎记完全一致的荧光纹路。每当它收缩，就有黑色黏液从脉管中喷射而出，淋在最近的变异者身上。程默看见白金面具女跪倒在肉瘤前，她裂开的脊椎伸出神经索，与核心延伸体的血管接驳。
“管理员权限确认。”船载AI的电子音突然从西面八方响起。倾斜的宴会厅墙壁上，应急屏幕亮起血红色的警告：【生物污染等级：S】。
赵铁柱的鳃缝突然喷出带血的泡沫。他的结晶化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荧光脉络：“这破船......在把咱们往核心喂！”
程默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核心延伸体。晶体颗粒在他皮下汇聚成发光的河流，与肉瘤表面的纹路遥相呼应。某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婴儿时期的自己悬浮在培养舱里，舱外戴雨的手正将某种黑色物质注入输液管。
“程默！”赵铁柱的吼声惊醒了他。
三个完成变异的权贵正沿着倾斜的地板爬来。最前面的老者己经失去人形，他的头颅像融化的蜡烛般垂到胸口，取而代之的是从肩胛骨位置裂开的第二张脸。程默抓起半截香槟瓶刺入对方眼眶，黑色脓血溅在西装碎片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船体再次剧烈震颤。
这次倾斜角度超过45度，程默和赵铁柱顺着光滑的肉膜滑向核心延伸体。千钧一发之际，程默的指甲抠进肉膜缝隙——触感像撕开结痂的伤口，粘稠的蓝血喷了他满脸。血腥味中混着诡异的甜香，让他想起林月幻象中营养液的味道。
核心延伸体突然剧烈抽搐。
肉瘤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组成全息投影般的画面：海底石门正在开启，门缝里渗出与程默血液同色的蓝光。赵铁柱的声呐器官捕捉到某种次声波，他结晶化的面部裂开细纹：“这玩意儿......在模仿石门的频率！”
白金面具女的身体突然爆裂。
她的皮肤像蛇蜕一般脱落，露出下面由黑色血管编织成的“新形态”。这个怪物用戴雨的声音开口：“第七样本，欢迎回家。”一根血管突然刺入程默的肩膀，他感到晶体颗粒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剧痛中，船体传来断裂的巨响。
核心延伸体下方的甲板彻底崩塌，露出深渊般的中空层。程默在坠落前最后看到的，是赵铁柱用结晶化的身体撞开血管触须，以及——
香槟与黑血混合的洪流中，漂浮着无数权贵们的白金面具。每一张都在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