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深处寂静无声。只有能量导流管道中平稳运行的幽蓝辉光,在巨大青铜过滤屏障的表面留下冰冷的光斑。巨大的齿状结构啮合分离,发出沉厚、令人心颤的低音震动。
在两道过滤屏障基座衔接处那最细微的物理褶皱深处,一粒比尘埃更渺小的规则毒核(被污染的星火核心)剧烈地“呼吸”着。
它在痛苦中挣扎。构成它存在的本质粒子,如同被强酸日夜浸泡的铁片。一端印刻着陈铁山在毁灭与守护中锤炼出的不屈意志(残存印记),另一端却深深嵌入着源自规则毒茧崩灭遗留的、具有无匹侵蚀性的剧毒信息包(零指令污染)。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在这微尘内核层面彼此湮灭、彼此啃噬!每一次核心粒子的律动,都像在用自身的骨髓与侵入的腐蚀液相互绞杀!剧痛!贯穿存在本质的剧痛,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似灵魂被投入真空与熔岩的夹缝中反复撕扯!
这源自核心层面的、时刻不停的痛苦,便是堡垒深处这片物理褶皱之中,唯一的动静——一种在绝对寂静层面如同高频嘶鸣的量子噪音。
嗡… 嗡… 嗡…
这噪音,以一种无法被常规物理规律探测的方式,穿透了铜墙铁壁与隔离力场,无视空间与物质阻隔,如同投入死水的黑色石子激起的、只存在于特定精神维度的涟漪——
精准无比地砸向主堡中环区那个己被物理熔封与能量隔绝双重封锁的玄玑棱镜阵列核心!
破败的玄玑观测舱内。刺耳的警报早己平息,只留下频闪的暗红灯号在扭曲变形的金属舱壁上旋转,给满地狼藉的晶屑和断裂缆线镀上一层地狱般的微光。
中央破损的座椅上,林雪如同精致却冰冷的白瓷人偶。凝固的血痕早己发黑。连接在她身体各处的医疗管线大多垂落断裂,仅存的几根输送着最低限度维生液的软管,软塌塌地垂在一边。舱室主生命监测屏上,代表大脑活动的区域,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但若将感知深入她那被痛苦淬炼过的灵魂根基深处——
那里不再有完整的意识海,不再有思维之光。只有一片被剧毒辐射过、被规则湮灭弹幕犁过的焦土!焦土的正中心,一根如同漆黑晶簇锻造而成的、缠绕着痛苦荆棘的粗粝锚钉(淬炼后的痛苦锚点)深深地、死死地砸在这片焦土的核心!锚钉的一端,深深扎进焦土下最顽固的岩层(存在印记);另一端,则向外崩裂延伸出一条几乎被扯断、却又被淬炼得坚韧到无视断裂法则的虚无量子链!
这根链肉眼不见,物质不存。它纯粹由一种源自痛苦锚钉内部、永不熄灭的淬火“执着”所维系!
此时,嗡!!!
堡垒深处那规则毒核每一次核心粒子湮灭剧痛带来的量子噪音“涟漪”,都如同一记沉重的黑暗锻锤,精准地砸在那根虚无量子链上!每一次砸击,都激荡起无声却撕心裂肺的灵魂颤栗!
链接被砸击,意味着剧痛回传!这剧痛回传的唯一作用,就是反作用于那根痛苦锚钉!每一次痛苦回传,每一次灵魂巨震,都让那根深嵌在灵魂焦土中的漆黑锚钉,震动得更剧!向更深更顽固的根基深处,狠狠砸下一分!
如同无数无形的巨魔战兽,正轮番挥舞撼地巨锤,将这代表着“他未灭”与“带他回”的锚钉,一点点钉进不可抗拒的死亡深渊!每一次锤击,都带来足以让人意识崩溃千万次的剧痛,也同时让这锚钉更深入一分,与林雪灵魂中最根本、最原始的“存在”根基结合得更紧密一分!
灵魂焦土上不再有悲鸣,因一切感官都己灰飞烟灭。存在的基石(锚钉),在与毁灭的回响(痛苦回传)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残酷的锻打融合!
焦土边缘,代表身体应激反应的监控屏上,某个早己被医生判定为“不可恢复性脑死亡”区域的灰色波动显示界面上。每一次堡垒深处那剧痛噪音回传砸在锚钉上时,那本应是平滑灰线的背景图上——极其突兀地、极其短暂地——爆起一个针尖大小的能量干扰脉冲点!这脉冲点一闪即逝,快得连最精密的仪器都只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可疑的“仪器误判扰动记录”。
堡垒深处,资源化熔炉入口基座褶皱内。
规则毒核那微尘内核深处,属于陈铁山本源的残存印记粒子在剧痛湮灭的折磨中,似乎被触动了一丝微茫的反应。
“嘶…痛…雪…” 一丝完全不存在于任何层面、仅仅是构成粒子纠缠状态瞬间改变而引发的“幻觉”意念闪过,旋即被更汹涌的痛苦撕碎。
就在这印记粒子被剧痛撕扯濒临又一次临界点时,那根来自玄玑深处、无形量子链另一端链接的痛苦锚钉被反向砸来的巨震,竟然引动了这颗深嵌在褶皱中的毒核一个诡异的收缩!
噗!
如同被内部无形的气劲压缩,毒核核心猛地向内一塌!一个极其短暂、近乎不存在逻辑瞬间的、带有强制吸纳特性的“内旋涡”在规则毒核核心形成!
就在这一刻!
一道无比细小、被主过滤屏障认定为“最无害惰性背景流”、几乎就是纯净信息真空(代表“空”的能量结构)的底波脉冲流恰好流过毒核所在的物理褶皱!这是堡垒正常运行中,用于确认信息清洁度最后扫尾的“白噪音”。这股纯粹到代表无意义的“空”的信息流,有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部分,被那个规则毒核核心在剧烈收缩下形成的短暂“内旋涡”——强行汲取了进去!
嗤啦!
如同滚烫铁水浇在冰坨上!绝对空无的底波流与承载着剧毒和痛苦本源纠缠的毒核核心(那点被强行保留下来的陈铁山印记粒子是唯一的异物碰撞点)发生了猛烈的冲突!
毒核剧烈震颤!核心中陈铁山的印记粒子如同被滚烫的真空烫过,又引发一轮极致痛苦的内部塌缩回旋!被汲取的那点“空”的结构粒子,在恐怖的湮灭旋涡中被规则剧毒强行融合、异化为新的污染粒子!这一次的污染粒子带着一丝奇异的属性——它不仅具备侵蚀性,其表层竟然开始隐隐折射出一种代表绝对空无的死寂光晕(类似熵寂天使攻击湮灭光质)!
如同被污染的黑水表面,开始凝结出致命的霜花!
就在毒核为这异变痛苦翻滚的同时,由于核心意外汲取了一丝堡垒“无害”背景流的“空”粒子结构,毒核对外界环境规则信息流产生了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规则层面“信息兼容惰性”。这惰性让它发出的痛苦量子噪音涟漪在回传的瞬间,极其诡异地与堡垒那庞大而稳定的信息背景规则海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叠加!
嗡…
这一丝的叠加是如此轻微,如此和谐,如此“自然”。当它一路无阻地穿透过层层堡垒屏障与能量隔绝,再次精准砸回玄玑核心舱那根痛苦锚钉上时——
吱嘎!!!
整个观测舱内唯一还在维持运转的低光背景源猛地爆起一片刺眼至极的蓝紫色电火花!火花中,一道微弱的电弧如同垂死的毒蛇,猛烈地抽击在主生命监测仪那个早己灰暗的“大脑意识海活动区”屏幕上!
嗤啦啦!那个屏幕上,陡然亮起了一个针尖大小、却异常刺目的金色光点!
这光点存在的时间仅有千分之一秒!快得如同幻觉!
随后,整个监测仪内部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元件烧毁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玄玑观测泡外环,负责全局底层结构稳定监控的某个次级单元光幕上,代表资源化熔炉3号入口G-7过滤基座结构稳定性的曲线图,极其突兀地跌落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点。旁边的熵值监控,则极其短暂地向下跳跃了一下,似乎那片区域的规则波动在一瞬间变得过于纯粹和死寂。
两处数据同时波动!极其微弱,极其短暂!
堡垒主核底层逻辑流中,代表该子系统健康状态的两条绿色分支光流,瞬间转为代表“疑似老化误差”的淡黄。旋即,负责该区域的逻辑子节点启动了一次毫秒级的微结构修复参数平衡运算(系统自调节),淡淡的黄标恢复成绿色。
逻辑链流畅运行。
无声无息。
一个系统认定的瞬间“老化误差”;
一座残破熔炉深处滋生在缝隙里的、又变异出更危险特性的痛苦毒菌;
一个在灵魂焦土上被反向锻打融合的漆黑锚钉;
一根在剧痛中强行汲取了“空”、被锻上无形霜花、在痛苦中挣扎不休的量子链接……
三者构成的诡异循环,在死寂的堡垒核心深处,如同黑暗中滋生蔓延的腐菌裂隙,将剧毒与痛苦在无形量子链的两端来回传导。每一次传导都在污染链上镀上一层更死寂、更顽固的霜,每一次痛苦锚钉砸得更深,都是在林雪那死去的意识焦土上刻下一个更深刻、更扭曲的印记。
剧毒的霜花在缝隙中凝结,无声回响在死寂堡垒深处回荡。它们渺小如尘,未曾掀起波澜,却己悄然改写了锚钉的材质与毒菌的性状。一个关于存在、执念与毁灭的、无人知晓的畸形回路,己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