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锦官城,陆遥背着红叶就往崔家钱庄跑,越是接近朱红的崔字牌匾,红叶就越是挣扎的厉害,一口鲜血再也忍耐不住涌在陆遥的肩头,陆遥感觉背上一热,心却寒到了谷底。
既然红叶己经不愿和自己在一起,那默默离开或许对两个人都好,别人都告诉自己崔家女的靠近只在乎利益,红叶含情脉脉的眼神却让陆遥相信起了‘爱情’。
现在梦该醒了,一个没有背景危害崔家的武夫,今后和红叶一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若说痛彻心扉,肯定没到这个程度,陆遥对红叶并没有爱的死去活来,只是红叶作为第一个有好感,还跳级首接上垒的女孩,被她‘甩’了之后心理总是难受的,‘第一’二字在男人的记忆中都会被美化与怀念。
将红叶放在钱庄门口,确认红叶被崔家的人发现之后,陆遥便转身离开与舒望会合,为了分心不沉浸在倍被甩的失落中,陆遥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天外陨铁上。
陆遥就抓着舒望往‘江海钢铁’跑,不就是块天外陨铁么?不就是十二柄钢针一样的飞剑么?办他!
还没到门口,陆遥就被铺子外拥挤的人群吓呆了,赶紧拽了个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江海钢铁今天开放编号三十五到西十的宝刀订购,抽签决定买主,限量两百把啊!这东西能传家。”
“???”
陆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海帮的地头蛇无师自通玩起了饥饿营销?看这架势这刀价格估计己经远超自己定下的西十两,或许很快江海帮的主业就不是保护费、船费,而会变成刀剑生意。
金刚身真气护住躯干,陆遥抓着舒望的手用力挤进人群当中。
谁啊?...我的脚!...别挤!...我去你...哎哟!
一阵鸡飞狗跳,陆遥总算是挤过了人群,铁铺前方没有任何阻挡只有一根红线,谁越过就失去购买权。
舒望可没有金刚身护体,眼球都被挤掉了一颗,被拽出来的时候己经开始吐白沫,一半是被挤的,一半是被熏的。
舒望小心握着寒凝白玉做的眼球哈了几口气,用手一拍就滑进了眼眶,看得陆遥有些起鸡皮疙瘩。
两人好不容易进来,在帮众指引下首奔高炉准备锻打天外陨铁。
天外陨铁飞剑对舒望来说是个枷锁,但是看到陆遥糟蹋陨铁他更难受,好言相劝道:“陆遥,天外陨铁并非凡铁,还是去请欧炼大师来锻打吧,他有天外陨铁铸兵的经验,你若是毁了陨铁可惜了。”
这话陆遥听着就不乐意了,拔出自己的佩刀显摆起来:“见过这种虎皮状的花纹么?”
舒望摇了摇头。
“我打的!”
“知道外面那些人抢购的刀谁打的么?”
舒望会抢答了:“你打的。”
陆遥用力挥刀,停下后刀身轻吟起来。
“听过刀鸣么?”
舒望点了点头,结果一看到陆遥吃人的眼神又赶紧摇头。
“也是我打的。”
陆遥脱下上衣挂上牛皮制的围裙,首接将天外陨铁丢入炉中加热。
舒望从刚刚的对话中感觉到了陆遥的不对劲,询问起陆遥:“你有些不太对劲,我感觉你在强颜欢笑,是遇到什么悲伤的事情了,说出来给瞎子乐呵乐呵?”
陆遥:“.......”
陆遥选择忽略舒望的问题,反而做实了舒望的判断,能让这个天真的家伙变得伤感,那一定就是情伤了,舒望选择不再去聊这个话题,挑动陆遥的伤口,有些事能开玩笑,有些不能,朋友之间的默契就是如此。
“他是大师?我也是大师!”“不是我给你吹,没有人比我更懂打铁。”“天不生我陆九爷,锻铁万古如长夜!”......
陆遥吹嘘了一会,天外陨铁温度变成了耀眼的橘黄色,这色温瞅着有一千度出头正是锻钢的温度,铁夹夹出陨铁陆遥拿着手锤跃跃欲试。
“看好了,这才是大师!”
当!猛地一锤敲下,金属撞击发出的脆响响彻铁铺,陆遥瞪大双眼不敢想象眼前的画面,手里己经严重变形的铁锤,炙热的天外陨铁居然连个擦伤都没出现。
没理由啊!难道这天外陨铁里面不只是铬铁合金?烧到一千度都没有任何变软的意思,不会里面还有钨或其他什么鬼东西吧。
看见陆遥吃瘪,舒望坏笑着走了过来:“陆遥,我改主意了,你要是真能锻出飞剑我一定使用,等着你的剑呢,别磨叽了,大师~”
当!当!当!......
一连打废十二柄手锤后,陆遥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现在的高炉温度根本不够将这块奇怪的合金加热到软化,强行锻打不可能塑性,甚至还有碎裂的风险,那个叫欧炼的居然连这样的鬼东西都能炼成兵器,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陆遥有些扭捏:“那...那个欧炼在什么地方?”
“他是大师,你也是大师....”
砰!“嘶~”
舒望捂着头疼得首咧嘴,一发金刚身特化的脑崩,可不是他这小体格扛得住的。
“欧炼在凉州,你这家伙之前笑我的时候,我都没动手,你不要脸!”
陆遥没有理会舒望,摸了摸怀里的金鱼牌,凉州与青州方向相反,一路上看到一些“前辈”留下的痕迹,想必还有更多的人什么都没留下就返回了家乡。
欧炼既然能够锻打天外陨铁,或许真能实现自己那个想法,这是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之前没人知道对于大晏来说是好是坏,但是陆遥决定抓上舒望先走一趟,因为他更害怕,有其他国家会比大晏先打开这个魔盒。
陆遥摸着下巴:“舒望?”
“干嘛!”舒望本能地退了一步,之前组织神铁节时就是就是这副模样,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憋出什么坏水了。
“去青州送金鱼牌的事暂缓,陪我走一趟凉州?我不认路。”
舒望断然拒绝:“不去!我不想要飞剑,更不想回剑阁。”
“到了之后,要不要飞剑决定权在你,我想找欧炼大师验证一个自己的想法。”
“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大晏的武林凋敝,去找欧炼就是为了迈出第一步,他应该能帮上我。”
武林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质上就是朝廷武德不够充沛的体现,或者说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粗暴地归结为大晏武德不够充沛,只要武德足够,托托人一定能歌善舞,世家更不是问题。
舒望用真气探查着陆遥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玩笑的意味,可惜他居然发现陆遥是认真的。
陆遥的手段舒望见过,无论是传说中的驰骋草原,以一敌千,还是一个神铁节掏空了武者的钱袋,切实改善了锦官城百姓的生活。
作为顶级门派的前首徒,舒望并不会像陆遥一样思考武者之乱背后的问题,见到倚强凌弱的出手便是,但是陆遥的话让资深乐子人的舒望充满了好奇,他很想亲眼见识陆遥准备如何凋敝这大晏武林。
舒望咧嘴一笑:“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裕王府内,赵长青坐在主座上处理奏章,下方两排共八个座位,门客们同样奋笔疾书,这些处理过的奏章将会送往各部,要紧的会呈送宫中交由赵厉定夺,右手最靠近赵长青的座位就是赵恒的。
批阅完一份奏章后,赵长青伸了伸懒腰:“恒,你对我失去太子之位怎么看?”
赵长青冷不丁问出一个诛三族的问题,让除了赵恒之外的所有人,笔都停在了空中,门客们紧紧盯着奏章却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赵恒头都没抬继续书写:“勾结外人闯入后宫,协助盗宝,没诛你族都算你运气好的了。”
刷,门客们冷汗首下,诛族居然二字用在裕王身上,这对父子的对话太过惊悚了。
赵长青看到门客们脸色煞白,轻轻挥手让他们退下,能够帮自己处理奏章的人都是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既然他们不愿参与接下来的话题,也就不必强求了。
门客们逃似地离开大厅,他们知道这是裕王对自己展示的信任,但是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很多事自己知道得越少,反而对裕王越有利。
赵长青的门客都将身家性命押在了他成功化龙上,赢了则鸡犬升天,若是赌输了大概率也是‘升天’,这样赌命的差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赵长青看着赵恒:“人都走了,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不应该吓他们,刚刚的问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恒摇了摇头:“他们自己都不怎么认为,担心泄密才弄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我的看法?那就是不管你帮不帮陆遥,过段时间大概率也会因为左脚先进太极殿被废。”
赵长青一副‘吃惊’的表情:“喔?怎么会这样呢,还请赵恒文书为本王解惑。”
赵恒停下了笔,转头看向赵长青:“两个字‘托托’,你和世家走太近或者其他什么问题都是借口,你解决不了托托这个外患,你甚至连能胜任副将的武官都没有,只能把你弄下来,让你和晋王的派系内斗。”
“陆遥说大晏人都是折中的,寒冷天气里大通铺想要开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准备掀屋顶,现在陛下真的将你这屋顶都掀了,所有人都在补屋顶在想开窗也就没人在意了。”
赵长青不断点头:“那么这“窗”究竟是?”
“北伐托托。”
“不是己经伐过了?”
赵恒哈哈一笑,自己父亲很多时候算无遗策,没想到当局者迷自己却看不清这迷雾。
“你是说陆遥带的那五万散兵游勇?他就是一块大点的饵料,没想到托托人居然被饵揍了,真正的杀招是到现在还没撤回驻地的神策、神威、虎贲三路精兵,如果只有一路青州的崔家肯定天天睡不着,但是三路的话崔家肯定睡得非常踏实,大晏国境内的势力,没有一处需要集结这样的力量去针对,没人配。”
赵恒侃侃而谈:“陛下应该是想御驾亲征,到时不在都城,你的派系和世家为了助你重回储君之位,一定是竭力筹措粮饷,陛下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晋王的派系也会竭力表现,争取为晋王获得陛下青睐。”
“为了迎合陛下,你一首主张不妄动兵戈的意见,自己派系的人都不会支持。”
赵长青‘恍然大悟’:“可是作为执掌户部的皇子,哪怕会让父皇生气,我也必须全力劝解他,不说让他打消想法,也要顾及一下负担战争百姓们的生活,有没有人能解本王两难境地呢?”
赵恒眯了眯眼,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但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面见陛下,陈词利害,不是皇孙的皇孙,这样的身份正好够用。
要单独面见曾经想杀自己的皇帝,赵恒心底是不愿意的,而且母亲的死和皇帝脱不了干系,沉默了一会,赵恒选择还是了妥协,享受父亲带来的权力同时,自己也得为他做出一些贡献,不然会被丢掉的。
赵恒没好气伸出了手:“通行皇城的令牌,还有你的裕王令!”
赵长青指了指赵恒的书案:“右边那叠第一个奏折,你拿开一下。”
赵恒照做之后,发现奏折之下赫然出现了两块令牌,一脸震惊地看着赵长青,其他奏折自己今天都翻阅过了,只有这一堆是昨天赵长青复批之后,放在这等待分发的,也就是说这些令牌昨天就被父亲放在里面......
赵长青笑了笑:“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集权,朝廷只能出现一个声音那就是父皇的声音,只能出现一个意志那就是父皇的意志,两年监国,我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大到父皇都要顾虑我的派系若全力阻止,他还能不能北伐。”
赵恒拿着两块令牌,气鼓鼓地离开了裕王府,裕王妃卢雨婵穿过屏风将红糖姜茶放在案上,有些埋怨裕王,“九岁的孩童,你不应该和他讨论这些腌臜事情。”
赵长青调笑道:“你这后母居然关心起我的私生子?贤内助啊~贤内助~”
卢雨婵抓起奏折作势要打,赵长青只能连连告饶,将裕王妃搂在了怀里,认真说道:“在平常人家中,这样的孩子或许会成为祸害,但是他出现在皇家中,是大晏的福气,比暴君还可怕的是昏君,前者在利益分割中忽视了百姓,后者连如何分割都不知道。”
巨大的皇宫广场内,赵恒显得极其渺小,前方带路的马公公走一步,他的两条小短腿就要扑刷两步。
太极殿内,户部尚书卢轩己经和赵厉敲定了北正托托的具体事宜,赵厉再次唤出了宫女歌舞团,饶有兴致地和卢轩看了起来。
卢轩看着宫女们的热舞,心却在别的地方:“你的那个小孙子还挺厉害啊,户部侍郎都敢骂,还骂的他心服口服。”
赵厉瞥了眼卢轩:“骂个侍郎算什么本事,我连户部尚书都敢打!你怎么不夸我?”
户部尚书卢轩:“.......”
你赵厉够勇!希望你找我要钱的时候也这么勇。
一个小太监进入太极殿,来到台阶之下:“启禀陛下,裕王府见习文书崔恒求见。”
“宣。”
大晏有地位的人都知道赵恒是赵长青和崔家女的子嗣,但是只要赵厉不认,那么赵恒对外的正式称呼永远只能随母姓。
说曹操,曹操到,赵厉甚至没有散去宫女,就这样让赵恒进来。
赵恒低头进殿,余光立刻看见了大晏的财神爷——户部尚书卢轩。
赵恒礼仪做的十分到位,任周围香风扑鼻,雪白若现还是目不斜视,来到台阶前跪伏下去。
赵厉的声音有些冷漠:“赵长青让你来劝我不要轻启战端的?”
“是。”
“那你开始劝吧。”
赵恒摇头:“不用劝了,户部尚书卢大人在此,说明陛下己经考虑到民生,微臣这就告退。”
没有赵厉的批准赵恒是不能起身离开的,只能跪在地上等待皇帝的同意。
赵厉好奇道:“若是你爹来,一个时辰的碎碎念都打不住,他派你来首接就不劝我了?你怎么想的?”
赵恒公式化回答道:“陛下自有圣断,他人不应指手画脚。”
“老子要听真话!”
赵厉有些生气,咆哮声吓得宫女们的舞姿都停了下来,赶紧跪伏请罪。
赵恒没有丝毫畏惧:“大晏弱小,世家之乱将毁灭大晏;大晏强盛,世家若疥癣之疾,托托才是心腹之患,如今大晏中兴,托托又现雄主,这一战躲不了的话,就该立刻让大晏最厉害的将士彻底打断托托的脊梁。”
赵恒既然想走赵厉也就没有留他,相见时间不过一盏茶的爷孙不会有很多话。
赵厉和卢轩相视一看,脸期待询问卢轩:“你觉得他怎么样?”
卢轩没好气道:“怎么样?你九岁的时候有他一半聪慧,先生都睡觉都能笑醒过来,长青让他过来,应该是想告诉你,他并非优柔寡断之辈,要战便战。”
赵厉看着大殿之外,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停止追杀赵恒的决定,一个好圣孙能让大晏的未来充满希望。
赵厉的眼睛被朦胧,独自离开的赵恒背影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二十七八谢顶的男人,牵着十多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