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叔非常笃定的语气，让我心里没底。
加上赵康顺这几天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我犹豫了三十秒，还是决定去看看。
如果他在房里休息，姓孔的就是胡说八道。如果不在，那么晚了，就很难说了。
“好，我去看看。”我对着手机说了一声：“你不要挂电话。”
电话那边应了一声，然后安静下来。
手机屏上，只有一个名字。
孔笙，这是孔叔的名字，一闪一闪的，像是勾魂的罗刹。
我将桃木剑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黑狗血抓在手里，公司发的那些符纸，一股脑的塞进衣服口袋，去找赵康顺。
我们宾馆的门，被大家无数次吐槽的地方是不能从外面锁上，必须房间里有人，才能从里面落锁。
每一个房间都是如此。
值班室和员工休息室，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值班室有一个小房间，小房间是杂物室，用来放东西的，不能住人，所有害怕被人不小心翻着拿走的物品，我们都是放在杂物室里的。
我来到孔叔的房间门口，抬手便准备敲门。
但手抬在半空，我犹豫了。
我可以偷偷开门看一眼。
如果他在睡觉，不用把人吵醒。
要是没在睡觉，在干别的什么事情，正好也看一眼。
都是男人，就说来的着急，忘了敲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快点。”孔笙在电话里催：“快点，这边快完事儿了，再迟看不见了。”
什么事情就快完事儿了？
我听他的语气有点着急，外面还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水声。
像是下雨一般的雨声，有节奏有规律。
现在外面没有下雨，在殡仪馆里，唯一有雨声的地方，就是荷花池边，这是喷泉落下的声音。
突然，我想起了昨天。
昨天早上，荷花池边有几条被啃了一半的小金鱼。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的血都结了冰。孔笙喊我去荷花池边要看的，不会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扭动了门把手。
门，立刻被打开了。
赵康顺果然不在里面，如果在的话，是一定会从里面反锁门睡觉的。
我打开了灯。
床上是空荡荡的，我走过去，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伸手摸了摸。
被子里还有一点点余热，可见找康顺是回来睡过，然后睡了一会儿又走了的。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他离开的很匆忙，连手机都没有带。要知道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手机是第二条命，就算在家里上个厕所，也要抓在手里的。
厕所没有人，杂物室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赵康顺果然不在房间里。
“我说了他不在吧。”孔笙压低的声音有催促道：“快点，来荷花池这边，再晚就看不见了。”
这一回，我没有犹豫，转身就出了门。
赵康顺今天说孔笙要害我，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楚，我几乎都相信了。
但是，我不相信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我。要是能，那反而简单了。以程家的财力，真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那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费那么多力气。
所以，孔笙未必是个好人。
但是，他的坏，一定是弯弯绕的，面上的事情，反而可以信任。
出了宾馆大门，我直奔荷花池。
按孔笙说的，将手机按黑，放轻脚步，不要发出声音。
荷花池边，有造景的走廊和小亭子。
还有假山，松树，迂回曲折的。别说晚上灰蒙蒙的光线，就是白天，藏个人也不好找。
孔笙给我发了详细的位置。
就在荷花池进口的假山边，让我轻手轻脚，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我也很好奇，他现在卯足了劲儿要抓赵康顺的错处，抓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当下，我屏息静气，猫着腰走进长廊。
果然，假山后面蹲着个人，走近一点看，正是孔笙。
脚步再轻也是有声音的，我离他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回头看见是我，立刻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招了招手，让我跟他一起，在假山后面蹲着。
前面荷花池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真的有人。
孔笙让开一点位置给我，我往边上蹭了蹭，往前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蹲在荷花池边。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从背影的形状和模糊能看清的衣服，这人就是赵康顺。
孔笙得意的看我一眼，虽然没说话，那眼神里表达的意思，清清楚楚。
我没骗你吧？
你还不相信我？
这个赵康顺，有问题。
我脑子里这会儿虽然一团乱麻，但怪异的很，整个人挺冷静。
大概是在来的这一路上，我已经想过了各种各样，最坏的和最离谱的情况吧。
当然，如果我的腿抖得不要那么厉害，就显得更冷静了。
我盯着赵康顺，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他伸手在水池里晃了晃。
又晃了晃。
第三次晃荡的时候，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毫不犹豫的塞进了嘴里。
顿时，那几条被啃了一半的鱼，出现在我脑海里。
昨天晚上，老赵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一身湿透的。
他说他掉进了围着围栏，路过了几十年的荷花池。
他嘴角，有可疑的东西，好像是吃了什么没有擦干净。
这一切如今都连了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冤大头的野猫，荷花池里的鱼，是被赵康顺吃掉的。
还有那没了脑袋的麻雀。
我顿时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想要吐。
吃生的，生鱼片生牛肉，这都罢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在水池里捞金鱼生啃……
我出了一头的汗，在冷风里，心里比荷花池里的水还冷。
赵康顺，这个刚才还和我一起在前台一人一碗泡面的赵叔，他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幸亏孔笙就在身边，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
力气大的让我有点疼，但是这点痛，让人冷静。
他让我稍安勿躁。
难以形容的进食的声音，断断续续，细细碎碎的。
又过了一小会儿，赵康顺大概是吃饱了，站起了身。
他打了个饱嗝。
我和孔笙躲在假山后面的阴影里，动也不动，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好在赵康顺没有发现我们，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在找离开的路，然后便慢慢的走了。
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好像是人，但又不全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