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赵康顺走远，我和孔笙才呼出一口气。
短短的十分钟，我感觉自已全身都麻了，一下子竟然没能站起来，还是扶着假山，才没摔跤。
定了定神，我快步走上前去。
在水池边的地上，果然有几条没吃干净的金鱼。
金鱼身上的肉被撕扯了一部分，剩下了大部分。
本来很活泼可爱的小鱼，在水里灵活的游啊游。饿没事儿的时候，也会拿点面包过来喂一喂。
可是现在，看着它们残缺的躺在地上，圆睁着一双双的死鱼眼，只叫人觉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孔笙凉凉道：“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吧？我没有骗你吧，这个赵康顺，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我声音有点颤抖：“那，他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赵康顺只是生病了，比如得了异食癖之类的？
孔笙抱着胳膊，皱眉道：“你有没有听过，古书中说，有一种怪物，叫做傀。这是山中野兽互相吞食之后，生成的精怪。”
我茫然摇头。
我其实还挺爱看鬼故事的，但确实没听过有这种东西。
“你看……”孔笙往远处遥遥一指：“这十万大山，有多少人不曾踏足的地方。几千上万年的时间，孕育出什么怪物，也不奇怪。”
山在云雨天看，雾气笼罩犹如仙境。
在白天看，郁郁葱葱，清新自然。
但是夜里的山，一片黑暗阴沉，像是潜伏着无数怪兽。
孔笙说：“傀这种精怪，以万物血肉为食，有一个特殊的本领，就是模仿。它本来是没有形状的，若吃了虎豹，就能模仿虎豹，吃了豺狼，就能模仿豺狼。”
孔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康顺，不是怪物。
他在殡仪馆里干了二十几年，要是怪物，早就被发现了。
但现在的赵康顺，不是真的赵康顺。
孔笙一字一句的说：“真正的赵康顺，已经被它吃掉了。但是，这身体老了，傀并不满意，他又接近了你，想要取而代之。”
夜风吹过我一寸寸冰冷的身体。
我并非对孔笙完全信任，但是我觉得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赵康顺这两天的举动，确实不对劲，他表现出，对许多常见的事情的不熟悉，而且有意识的在学我。
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不会有模有样的学我吧？
孔笙看着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相信了。
“我喊你出来，你还不出来，觉得我要害你吗？”孔笙哼一声：“你要是再浑浑噩噩的，以为赵康顺是什么好人，等他把你学个七七八八，就等着被吃，然后取而代之吧。”
一个怪物，真的可以代替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吗？
以前我可能觉得不行，但是现在，我不敢说了。
至少，我们谁也不知道赵康顺是什么时候被吃掉，什么时候被模仿的。
如果我被吃了，会被察觉吗？
我真的不知道。
但那时候，似乎结果已经没有意义了，吃都吃了，谁会在乎一只鸡，一条鱼，还是不是原来的那条鱼，那只鸡。
我定了定神，看向孔笙。
“孔叔，你知道这么多，一定有办法，你救救我。”
孔笙冷笑一声。
“现在相信我了吧？”
我点头。
“他怎么编排我的？别否认，我知道他肯定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他说我是什么，是妖怪？”
“没有……”我说：“赵康顺说，我命硬，命好。你们家有人过世，要从我身上借运。”
我也不傻。
赵康顺是很可疑，孔笙也未必多清白。
大哥二哥罢了，我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对任何一个人说掏心窝子的话。
孔笙又冷笑了一声：“你相信了？”
我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说实话，半信半疑。”
“我这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从没见过这么玄乎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相信运气还能借。”
“但这毕竟是殡仪馆，赵叔……赵康顺又说的言之凿凿地，我还是有些害怕的，想着，宁可信其有，小心点总没坏处。”
我自觉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全信或者全不信，都是有点假的。
果然，孔笙听我心情剖白了一番，脸色好了一些。
“算你小子脑子好使，没有上赶着去送死。”孔笙话题一转：“今天看见新闻了吗？南山有人被不知名野兽吃了。”
我点头，然后动作一僵。
“你是说……”
“呵。”孔笙道：“赵康顺今天白天，是不是出去了？回来是不是吃挺饱？傀是种非常能吃的怪物，靠食堂里那点人类饭菜，它是吃不饱的。”
对他来说，吃鱼吃鸟，吃面条饭菜，相当于吃饱饭之后的零食点心。
我拿出手机，又看了看打了马赛克的新闻图。
心，慢慢下沉。
“孔叔。”我说：“钱我不要了，你帮帮我……怎么才能对付傀。”
孔笙被我说的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帮你，是缺这点钱吗？”
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的，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在孔笙没有进一步为难我，只是说：“你放心，既然叫你出来，肯定是要帮你。”
“为什么？我们无亲无故的。”
孔笙莫名其妙道：“因为我们是人，他是怪，人不帮人，难道要帮怪吗？再说了，如果不消灭他，吃了你以后，他也不会满足，还会继续吃人，吃的人越多，他就会越像人，到时候就更难分辨了，会害更多的人。”
我有些惭愧，倒是看不出来，孔笙还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但是，硬拼我们是拼不过它的。”孔笙说：“傀力大无穷，以虎豹为食，他要是扑上来，能一口一个，咬死我们俩。”
“那怎么办？”
“做局，骗他。”孔笙说：“这里有个天然的好去处，只要将它骗进去，就绝对逃不出来。”
“什么地方？”
“火化炉。”
咱们殡仪馆里的火化炉，点火三十秒后，温度就能有四百度以上。这个温度还会继续升高，很快达到九百度。
而前几个月，听说是进了新的设备，最高温度能达到一千三百度。
这给温度，不管你是什么兽，都能给你烧做一团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