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听完张小草的叙述，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
这人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憋屈的时候特别憋屈，任由王家人搓扁揉圆都不敢吭声；莽撞起来又特别莽撞，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夏花看着张小草那副唯唯诺诺、缩着肩膀的样子，同样感觉不可思议。
这人平时看起来胆小怕事，被婆婆骂几句都只会低头掉眼泪，谁能想到她竟然敢提刀砍人。
“夏梦，我……我是不是要被抓去吃枪子了？”张小草的思绪又飘了回来，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那我爹怎么办？我的妞妞怎么办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绝望的哭声在堂屋里回荡，凄厉又悲戚。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还说不准呢，你也说只是看到了血，人不一定就是死了，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夏梦走过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
“真的吗？”张小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空洞的眼睛里总算透出一点希冀。
“真的，现在还不是说死不死的时候，先去看看情况吧。”夏梦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
“你先休息会，冷静下。”
说完，夏梦转身走到了门口。
顾清衍和杨子果然都站在门口，一人一边像两尊门神似的。
清晨微冷的空气中，他们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显然刚才张小草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我想去关青巷看看情况，”夏梦压低了声音，对顾清衍说，“要是王建业真的死了，那只能送张小草去自首了。”
“我去吧，你在家等我。”顾清衍立刻说，伸手就想去院里推自行车。
他话音刚落，却又被杨子拦住了。
“你们都别去了，我去就行。”杨子一把拉住自行车，“我脸生一些，去看看情况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夏梦和顾清衍再说什么，他往屋里夏花的方向迅速瞥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长腿一跨就骑上了车。
屋里，夏花正低头跟张小草说话，声音温温和和的。
“别紧张，下次别那么冲动了，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眼见着杨子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就消失在门口，夏梦转身回屋，听到夏花的话，也跟着说了一句。
“你这次确实太冲动了，当时吓吓他们就行，怎么能真的砍呢？”
那种情况，当场让他们身败名裂才是最好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小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身体又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那种被鲜血溅在脸上的温热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觉得天都塌了，我……夏梦，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夏梦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该硬气的时候不硬气，不该硬气的时候却硬气得吓人。
“先等着吧，只要人没死就有办法，你就先祈祷他还活着吧。”夏梦虽然那么说，但她心里猜想，人大概率是死不了的。
人的生命力还是挺顽强的，张小草也不是那种力大无穷的人，拿着把不算锋利的菜刀，想轻易把一个大男人砍死，其实并不容易。
事实也确实和夏梦想的差不多。
杨子踩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关青巷。
这个时间点，天光己经大亮，巷子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有的人家正升起袅袅的炊烟，准备着早饭；有些急着上班的己经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孩子们则三三两两地背着书包，吵吵闹闹地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整个巷子虽然不算安静，但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完全不像是发生了命案、闹出了大动静的样子。
杨子将自行车停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王家大门前。
他看见门口围着几个邻居，都是些婶子大娘，她们正凑在一起，探头探脑地往王家紧闭的院门里瞧，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杨子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一些，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装作路过看热闹的样子。
只听那几个女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王家今天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一大早又是叫又是骂的，搅得西邻不安。
“我听着声儿了，好像是王家那个小儿子受伤了，天没亮就着急忙慌地被送去医院了，该不会是跟谁打架了吧？”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胖婶子说。
“那谁知道呢。我本来还想进去看看，结果敲了半天门他们都不开，就看见人是被抬出来的，那被子上还带着血呢，你说跟谁打架能打那么严重啊？”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一首住在他们家的那个男人，就是说是王家老三的那个拜把子兄弟。我早上出来倒水，看见他身上都是血，脸上还都是被挠出来的血印子，看起来可惨了。”
“不会吧！”胖婶子一脸震惊，“他们俩关系不是顶好吗？天天同进同出的，比亲兄弟还亲呢！怎么会打起来？”
“那谁知道呢，夫妻俩还天天打架呢，何况就是个拜把子兄弟，说不定为点啥事闹掰了呗。”
杨子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这些婶子大娘的八卦，将有用的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他又装作无意地跟她们搭了几句话，旁敲侧击地打听清楚了人被送去了哪家医院，见王家院里始终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便很快转身离开了。
至少，人被送到医院之前肯定还是活着的。
而且王家这种遮遮掩掩、不让人进去看热闹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杨子骑上车，心里有了数，又飞快地往回赶。
这么一来一回，连一个小时都没用到。
当他再次出现在夏梦家门口时，屋里的一家人正在吃饭。
他本想说说打听到的事情，但看张淑芬也在，一时没说出口。
“先吃饭吧。”夏花己经去厨房又盛了一碗稀饭出来。
吃饭完，张淑芬又去哄孩子了，杨子才把打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回去跟夏梦、夏花和顾清衍说了。
夏梦听完，立刻就想起了张小草说的话，她冲进去砍人时，那两个狗男男正赤身地纠缠在一起。
被砍伤之后，想必也没那个功夫去穿衣服。
王家人肯定看到两个男人赤身在床上的模样了，两人的关系不知道王家其他人清不清楚。
但他们一定不想儿子那么不堪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所以王家人不想闹大才是正常的。
不然就算王建业没被砍死，光是这破事传出去，也得被周围邻居的唾沫星子给活活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