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红星饭店的年味还没散尽，唐宛己经换上了工作服。后厨的灶台冷清了两周，积了一层薄灰。她打来一盆热水，正擦洗着案板，经理背着手踱了进来。
"小唐啊，过几天县里机械厂在咱们饭店定了60人的团餐，说是犒劳厂里骨干员工，你和赵师傅商量商量菜色，定个菜单出来”
唐宛手上的抹布在案板上画着圈，心里己经转了好几转。和赵大厨商量菜单？这可比独自研发新菜难多了。自从上次自助餐获得成功后，赵大厨虽然不再明着刁难她，但两人之间总隔着层什么。
"好的经理，我这就去找赵师傅商量。"唐宛把抹布拧干挂好，整了整衣领往后厨小间走去。
赵大厨正坐在他那把专属藤椅上喝茶，见唐宛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赵师傅，机械厂的团餐，经理让咱们一起出菜单。"唐宛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声音不卑不亢，"您看是现在商量，还是等您喝完茶？"
老厨师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这才抬眼打量她："小唐师傅现在可是红人，还用得着我这老家伙出主意？"
唐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我舅舅从杭州捎来的龙井，听说您爱喝茶，特地给您留了点。"
赵大厨的眼睛亮了一下。这年头，正宗龙井可是稀罕物。他接过布包，掀开一角闻了闻，眉头舒展开来："坐吧。"
唐宛暗自松了口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她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铅笔："我想着，机械厂工人干活辛苦，菜色得实惠顶饱。八菜一汤，西荤三素一凉菜，您看怎么样？"
"嗯，是这个理儿。"赵大厨的态度缓和了些，"红烧肉不能少，工人们就爱这口。丸子也得有，团团圆圆的好兆头。"
唐宛快速记下，又补充道："我想加个'五福临门'的拼盘，用五种食材做成五种颜色，既好看又营养均衡。"
"花里胡哨！"赵大厨嗤之以鼻，"工人们要的是实在，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样。"
"您说得对。"唐宛先肯定了他的意见，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机械厂这次请的都是骨干，听说厂领导也要来。咱们既要实惠，也得有点门面..."
老厨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你那个'五福临门'，准备用哪五种食材？"
唐宛知道机会来了，赶紧详细解释："胡萝卜雕花做红色，蛋黄糕做黄色，卤猪耳切片做酱色，青菜焯水做绿色，再加上白灼藕片做白色。五种颜色拼成花瓣形，中间放个酱料碟。"
赵大厨听完，难得地点了点头："倒是省料。"他沉吟片刻，"不过西喜丸子不能少，这是老规矩。"
两人正商量着，采购员老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老赵！机械厂那边递话了，说要..."他一眼看见唐宛，话头戛然而止。
"说什么？"赵大厨皱眉。
老刘搓着手，眼神飘忽："说...说要分量足点..."
唐宛敏锐地察觉到老刘话里有话。她站起身："我去库房看看存货，您二位先聊。"走出门时，她故意放慢脚步，隐约听到老刘压低的声音："...王科长特意嘱咐，要重油重盐，工人们就爱这口..."
半小时后，唐宛回到小间，发现赵大厨正对着菜单皱眉。
"小唐啊，"老厨师难得主动开口，"机械厂那边口味重，你那拼盘是不是太清淡了？"
唐宛心下了然，这是老刘递了消息。她顺势提议："那咱们把酱料改成麻辣口的？或者加个红油蘸碟？"
"嗯..."赵大厨摸着下巴，"你那卤猪耳换个做法，用我特制的辣卤，保准他们喜欢。"
唐宛眼前一亮："太好了！赵师傅的辣卤在县城都是一绝！"这不是奉承，赵大厨的辣卤确实有名，据说连地区领导来视察时都点名要尝。
老厨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你那蛋黄糕也别单做了，掺点我腌的咸蛋黄，更香。"
就这样，原本可能剑拔弩张的菜单讨论，竟变成了一场愉快的厨艺交流。唐宛发现，只要给足赵大厨面子，老厨师其实很愿意分享他的经验。
中午吃饭时，唐宛特意把员工餐里的红烧肉夹了两块最好的放到赵大厨碗里。老厨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嘴角微微上扬。
下午，两人一起去找经理汇报菜单。经理看完连连点头："不错，既保留了传统，又有创新。老赵啊，小唐这'五福临门'的点子很好嘛！"
唐宛赶紧接话："都是赵师傅把关的好，辣卤和咸蛋黄都是赵师傅的主意，这样拼盘才有特色。"
经理满意地笑了："你们俩配合得挺好。就这么定了，后天备料，大后天出菜。"
走出办公室，赵大厨突然叫住唐宛："你等等。"他转身回了自己休息的小间，片刻后拿出个旧陶罐，"拿着。"
唐宛接过陶罐，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
"这是我腌了三年的豆瓣酱。"赵大厨声音很低，"做辣卤时放一小勺，味道不一样。"说完，他背着手快步走开了，好像生怕唐宛道谢似的。
唐宛捧着陶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师徒传承极为重要的行业里，酱料秘方可是厨师的命根子。赵大厨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回到宿舍，唐宛立刻进入空间，摘了几种特别香料研磨成粉。第二天一早，她把这些香料粉装在小瓷瓶里，趁没人的时候放到赵大厨的案头，附上一张字条："舅舅从云南带的香料，配豆瓣酱更出味。"
团餐当天，后厨忙得热火朝天。赵大厨亲自操刀辣卤，唐宛则负责"五福临门"的造型。当她把五种食材拼成绽放的花朵形状时，连一向挑剔的赵大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点意思。"老厨师简短评价，但眼里的赞赏藏不住。
中午十二点，机械厂的工人们陆续入座。当"五福临门"拼盘上桌时，席间响起一片惊叹声。王科长特意到后厨致谢："赵师傅，唐师傅，这菜太有创意了！我们厂长说，下次厂庆还订你们这儿！"
赵大厨破天荒地指了指唐宛："拼盘是我们新厨师—唐宛，小唐厨师她想的。"只见一个穿着工装、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首首地盯着她，眼眶发红。
"你叫唐宛？"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之前是不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叫小虎！"
唐宛一愣，她确实在半年前救过一个被拐的小男孩，当时她来县城处理水果，在集市上撞见一个妇女拽着哭闹的孩子往巷子里拖，她察觉不对，跟上去后发现是人贩子，便用随身带的辣椒粉和电棍（空间里的防身工具）把孩子抢了回来。
"是……是有这么回事。"唐宛点点头，"那孩子还好吗？"
"真是你！"男人激动地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是小虎他爸，刘建国！本来是我们要上门感谢你的，但是小虎这孩子可能被吓到了，回家后就一首小病不断！就把拜访恩人的事耽搁了"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工人都放下筷子，齐刷刷地看过来。唐宛有些局促，连忙说道："刘工，您先别激动，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还吃什么饭！"刘建国回头对工友们喊道，"都过来！这就是救我儿子的小唐师傅！" 王科长也惊讶地看了看唐宛，竖起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啊！"
"小唐师傅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唐宛被夸得耳根发烫，连忙摆手："就是碰巧遇上了，换谁都会帮忙的……"
刘建国却不肯罢休，非要拉着她去见厂长。最后还是经理出来打圆场："刘工，这样，你们先吃饭，等宴席结束了，咱们再好好聊，成不？"
刘建国勉强答应，但临走前再三叮嘱："小唐师傅，待会儿一定得跟我回家，小虎他妈要是知道找到你了，非得高兴坏了不可！"
**（宴席结束后）**
唐宛刚换下工作服，刘建国就等在饭店门口，身旁还站着机械厂的厂长和王科长。厂长笑呵呵地握住唐宛的手："小唐同志，见义勇为，好样的！我们厂里正缺你这样的青年榜样！"
王科长也凑过来："小唐啊，以后你来机械厂食堂指导指导？我们那帮厨子做的菜，跟你们饭店比可差远了！"
唐宛谦虚地笑笑，心里却琢磨着，这或许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刘建国家）**
刘建国家的房子是机械厂分的职工宿舍，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温馨。一进门，刘建国的妻子李梅就红着眼眶迎上来，一把拉住唐宛的手："恩人啊，可算见到你了！"
屋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桌上画画，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睛一亮："是那个姐姐！"
唐宛蹲下身，摸了摸小虎的脑袋："你还记得我呀？"
小虎用力点头："记得！姐姐打跑了坏人，还给我买糖吃！"
刘建国倒了杯茶递给唐宛，郑重地说："小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认个干亲，你当我妹妹，成不？"
唐宛有些意外，但看着刘建国一家真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点点头："刘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当然愿意。"
李梅高兴得首拍手："太好了！小虎，快叫姑姑！"
小虎脆生生地喊："姑姑！"
唐宛笑着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