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死寂一片，只有赵铁柱因伤痛和恐惧发出的粗重喘息，以及李衍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他死死攥着那枚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蓝雀令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狂暴意识流冲击带来的冰冷麻痹感。脑海中，那片浩瀚的金属废墟、残破的雀鸟徽记、交织的幽蓝与猩红毁灭之光，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
“废墟……徽记……毁灭……”李衍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令牌上的雀鸟图腾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微光，与他梦境中那只挣扎的蓝雀鸟、金属碎片火烧时边缘的幽蓝光泽，以及幻象中的徽记……完美重合！这绝非巧合！这是一个指向某个巨大秘密的核心标记！而王可心……她掌握着这个标记，甚至可能就是它的守护者……或者，是觊觎者？
“衍哥儿……那……那牌子……”赵铁柱虚弱的声音带着恐惧，打断了他的思绪，“那黑衣人……他……”
“没事了，铁柱哥。”李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而冷静。他将令牌小心地贴身藏好，与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放在一起。两样东西紧贴着皮肤，一种奇异的、同源的冰凉感相互交融，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弱的能量场，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甚至压制住了左手无名指那顽固的抽搐。“是王小姐的人，不是来抓我们的。这令牌……是她的意思。”
“王……王小姐？”赵铁柱更懵了，王家的小姐给他们送令牌？这比被追杀还让他觉得魔幻。“她……她到底想干啥？”
“不知道。”李衍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却异常深邃，“但至少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张三他们，应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搜捕持有这令牌的人。” 他走到赵铁柱身边，检查他的伤势。烙伤和鞭伤在冷水简单清理后依旧狰狞，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铁柱哥，你得撑住。我这就去找药和干净的布。”
“别……别管俺了……”赵铁柱痛苦地摇头，“衍哥儿……你……你快跑……带着那邪门的东西……跑得越远越好……王家……惹不起……”
“闭嘴！”李衍低喝一声，语气不容置疑，“你是我兄弟！要活一起活！”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破庙西壁，“你在这里藏好，别出声。我去去就回。”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
嗡——！
左手无名指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剧烈无比的抽搐！这一次，抽动的方向感异常清晰！不再是毫无规律的乱颤，而是固执地、带着一种强烈的牵引感，指向破庙的东北方向！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的手指和那个方向未知的某处！
李衍猛地顿住脚步，瞳孔微缩！
又是这个！
幻象中是金属废墟……现在手指指向东北……
玉皇山，就在临安城东北郊！
难道……幻象中的废墟……就在玉皇山里？！那晚亮光坠落之地？！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昨夜亮光坠向东南的轨迹……是错觉？还是中途改变了方向？或者……那废墟本身巨大，核心坠落在东北麓？！
他低头看向自己抽搐不止的无名指，又抬头望向破庙东北方那堵斑驳的土墙，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玉皇山的方向。怀中的令牌和碎片传来清晰的冰凉感，像是在无声地确认这个猜测。
验证！必须立刻验证！
如果手指的指向是真的……那将是颠覆性的信息！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更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铁柱哥，”李衍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激动，“等我回来！很快！这次……我们可能找到‘根’了！” 他没再多解释，迅速用破布裹住头脸，遮住大半面容，如同鬼魅般闪出破庙，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临安城的清晨，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到来。街头巷尾依旧流传着“天降祥瑞”和“官府抓人”的消息，但王炳德府衙和王家别院却异常安静。张三李西等爪牙虽然依旧在街头晃荡，眼神却多了几分忌惮和憋屈，不再像昨日那般肆无忌惮地盘查。蓝雀令牌的威慑力，初显成效。
李衍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利用对城西贫民区地形的熟悉，避开主要街道和巡逻的衙役。他目标明确：黑市。只有那里，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风险弄到急需的金疮药和干净布帛。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验证着无名指的指向。
当他朝着大致东北方向移动时，无名指的抽搐感会略微减弱，那种牵引感变得平稳。
而当他稍微偏离东北方向，哪怕是往东或者往北偏一点，抽搐的力度和频率就会陡然加剧，牵引感变得焦躁不安，仿佛在拼命纠正他的错误！
是真的！这该死的手指，真的成了指路的罗盘！指向玉皇山东北麓！
这个发现让李衍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穿越附带的“金手指”终于有了点靠谱的样子，虽然形式有点惊悚！他强压下激动，在城西一个肮脏混乱的角落，用身上仅有的几枚铜钱和一个自制的、改良过的小型捕鼠夹（他之前用来换东西的“硬通货”），从一个眼神躲闪的游方郎中手里换到了一小包劣质的金疮药粉和几块相对干净的粗麻布。
不敢有丝毫耽搁，李衍立刻返回破庙。所幸，赵铁柱虽然虚弱，但还清醒着，没被发现。
“忍着点！”李衍撕开赵铁柱伤口上粘连的破布，将刺鼻的药粉小心地洒在焦黑翻卷的皮肉上。赵铁柱痛得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没喊出声。
“衍哥儿……你……你刚才说找到‘根’了？”赵铁柱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李衍一边用粗麻布小心地包扎伤口，一边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铁柱哥，你还记得那只鸟吗？梦里那只，还有令牌上那只？”
赵铁柱用力点头，眼神里带着恐惧。
“我大概知道它指向哪里了。”李衍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就在玉皇山！东北边！很可能……就是昨晚那亮光真正落下的地方！藏着大秘密的地方！”
赵铁柱倒吸一口凉气，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眼中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真的？！那……那咱们……”
“等你能动了，我们就去！”李衍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语气斩钉截铁，“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去探探路！看看王炳德的人还在不在，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
就在这时，李衍怀里的蓝雀令牌，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非常微弱，如同蝴蝶振翅，但在寂静的破庙里，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李衍和赵铁柱同时一愣。
紧接着，令牌又连续、有规律地轻震了三下！
嗡…嗡…嗡…
然后归于平静。
李衍迅速掏出令牌。令牌本身没有任何变化，那只幽蓝雀鸟图腾依旧冰冷。但这震动……绝非寻常！是王可心？她在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什么意思？
警告？催促？还是……某种指引？
李衍盯着令牌，眉头紧锁。这女人，手段真是神鬼莫测！她仿佛无处不在，掌控着一切！这令牌，果然不只是个摆设！
“衍哥儿……这……这又是啥意思？”赵铁柱看着那令牌，如同看着一个活物，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李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着令牌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奇异的温凉。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三下……”他低声自语，“是时限吗？王小姐……是在告诉我，时间不多了？”
他收起令牌，眼神锐利如刀锋，望向破庙外逐渐放亮的天光。
“看来，得再快点了。”
玉皇山东北麓，那片被赵铁柱等人以“防山火”名义封锁的密林深处。李衍如同最敏捷的猎豹，利用茂密的植被和崎岖的地形潜行。他左手无名指此刻的抽搐感己经变得非常微弱，牵引感也稳定地指向密林更深处的一个山坳，仿佛目的地就在眼前。
然而，越是靠近山坳，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空气仿佛凝固了，鸟兽的鸣叫完全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怀中的金属碎片和蓝雀令牌散发出的冰凉感，也带上了一丝……躁动不安？
李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伏在一处高坡的乱石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灌木丛，向下望去——
山坳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