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鸦影在临安城夜空狰狞绽放,如同王炳德滴血的獠牙,宣告着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整座城市在死寂中颤抖,沉重的马蹄声、兵甲碰撞声、粗暴的砸门声和惊恐的哭喊声,如同瘟疫般从城中心向西面八方蔓延。
废弃染坊地窖内。
油灯如豆,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血腥味和地窖特有的潮湿霉味。李衍脸色苍白,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缠着阿七紧急处理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脏的剧痛,“湮灭晶尘”爆发时的冲击和能量反噬,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怀中的蓝雀令牌和金属碎片传来阵阵灼痛和微弱的脉动,仿佛也受了内伤。左手无名指依旧在微微抽搐,感知着地窖外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冰冷而狂暴的敌意——黑鸦卫正在挨家挨户搜捕,距离染坊区越来越近!
老张头和其他几位被转移来的“助农会”骨干及其家人,蜷缩在地窖角落,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老张头看着李衍苍白的脸和嘴角未干的血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愧疚和担忧:“衍哥儿……是俺们……连累你了……”
“闭嘴!”李衍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强忍剧痛,看向站在地窖入口阴影处、正透过缝隙观察外界的王可心和阿七。“情况如何?”
王可心收回目光,脸色凝重如霜。“‘血鸦’几乎全灭,王炳德彻底疯了。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府衙捕快、城防营、还有剩下的‘黑鸦卫’,全部出动!西门己闭,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他们在进行地毯式搜索,重点就是城西!最多半个时辰,这里就会被发现!”
她走到李衍面前,蹲下身,月光从缝隙透入,照亮她沉静却隐含焦灼的眼眸:“李衍,我们没时间了!‘湮灭晶尘’的动静太大,王炳德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也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里夷为平地!常规的隐匿和转移,己经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硬拼?”李衍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随即被胸口的剧痛打断,剧烈咳嗽起来。
“硬拼是送死!”王可心语气斩钉截铁,“唯一的生路,在‘蓝雀号’!核心区的能量源虽然残破,但只要我能靠近,利用令牌权限,或许能强行激活部分基础防御系统——比如一个短时间、小范围的能量护盾!只要能撑到天亮,惊动更多势力,王炳德就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
“去玉皇山?现在?!”李衍看了一眼自己重伤的身体和地窖里惊恐的老弱妇孺,“怎么去?外面全是疯狗!”
“我有办法暂时引开一部分兵力,制造混乱!”阿七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但时间很短,而且……无法保证完全引开所有眼线。风险极大。”
“风险再大,也比坐以待毙强!”王可心站起身,眼神决绝。她看向李衍,伸出手:“李衍,我需要你手里的金属碎片!那是‘蓝雀号’核心舱的钥匙碎片!只有它加上我的令牌权限,才有可能强行激活残骸的防御系统!”
李衍看着王可心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怀中那枚带来无尽麻烦却也救过他命的冰冷碎片。他毫不犹豫地将碎片掏出,放在王可心掌心。碎片接触到她的皮肤,立刻与她的蓝雀令牌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幽光。
“好!”王可心握紧碎片和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阿七,按计划行动!制造混乱,为我们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是!”阿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地窖入口的黑暗,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
染坊区东南方向,距离废弃染坊约一里之外,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冲天的火光!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声和黑鸦卫愤怒的咆哮!
“在那边!抓住他!”
“放箭!别让他跑了!”
混乱的喊杀声和火光迅速向东南方向移动,显然阿七成功吸引了相当一部分追兵的注意!
“走!”王可心低喝一声,一把搀扶起李衍。李衍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在王可心的支撑下,踉跄着冲出地窖。老张头等人被阿七留下的另一名影卫(沉默寡言,代号“影九”)保护着,暂时留在相对安全的地窖深处。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王可心搀扶着李衍,如同两道飘忽的影子,在废弃染坊的断壁残垣间快速穿行,朝着玉皇山东北麓的方向亡命奔逃。身后,染坊区的火光和混乱声渐渐远去,但无名指传来的针刺感并未减弱多少,仍有冰冷的敌意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们!显然,还有精锐的黑鸦卫没有上当!
“快!再快一点!”王可心声音急促,她能感觉到李衍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怀中的令牌和碎片共鸣越来越强烈,指引着方向。
王家别院。
王炳德如同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黑鸦卫”小头目,正是从晒布场唯一捡回半条命、挣扎着回来报信的幸存者。
“……大人……妖……妖法……蓝光……兄弟们……全没了……化……化灰了……”小头目断断续续地说完,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蓝光……又是那诡异的蓝光!”王炳德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惊惧、愤怒和一种被未知力量玩弄于股掌的屈辱!他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砚台跳起!“废物!都是废物!连对手用的什么手段都查不清!”
“大人!”一个心腹幕僚匆匆闯入,脸色煞白,“城西染坊区发现异常能量残留!就在那巨大深坑附近!而且……我们的人追踪到王小姐……她……她和那个李衍,正往玉皇山方向逃窜!”
“玉皇山?!”王炳德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联想到昨夜天降异象、今晨发现的巨大撞击坑、诡异的蓝光……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形!“是了!一定是那里!那‘妖法’的根源就在玉皇山!可心……我的好女儿……你果然和这妖物勾结在一起了!!”
滔天的怒火和背叛的耻辱瞬间淹没了王炳德!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传令!”王炳德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调集城防营所有重弩!带上府库里的‘破山槌’!目标——玉皇山东北麓那个妖坑!给本官……轰平它!!把那里的一切,连同那两个叛逆!给本官……彻底抹掉!!”
“破山槌?!”幕僚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用来轰击城墙的重型攻城器械!威力巨大,但移动缓慢,且动用需要府尹手令!“大人,这……这需要府尹大人……”
“府尹那边本官自会担着!”王炳德咆哮道,“立刻!马上!给本官调集!天亮之前,本官要看到那妖坑化为齑粉!!”
临安城头。
沉重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需要数十人才能推动的“破山槌”被缓缓推上城头,粗壮的撞角在火把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寒光。黑洞洞的巨型弩炮也被架起,粗如儿臂的弩箭对准了夜幕笼罩下的玉皇山方向。城防营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忙碌着,气氛凝重而肃杀。
玉皇山东北麓,撞击坑边缘。
王可心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李衍带到了这里。李衍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胸口的绷带己被彻底染红,意识都有些模糊。剧烈的奔逃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伤势在急剧恶化。
“李衍!撑住!就快到了!”王可心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她将李衍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后。怀中的令牌和碎片共鸣己经强烈到如同沸腾!左手无名指疯狂地抽搐着,牵引感死死指向坑底那巨大的蓝雀徽记残骸!
王可心没有丝毫犹豫!她手持令牌和金属碎片,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琉璃化的陡坡,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巨大残骸断裂面的下方,站在了那威严而残破的蓝雀徽记之前!
她高举令牌和金属碎片!
嗡——!
令牌光芒大盛!金属碎片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两道光芒如同钥匙,精准地投射到蓝雀徽记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形似雀鸟眼睛的凹陷处!
“以守望者之名!权限确认!指令:启动‘星火’核心!激活基础防御协议——‘守护之翼’!”
王可心清越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在死寂的山坳中回荡!
轰隆隆——!!!
整个残骸猛地一震!一股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从残骸深处响起,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蓝雀徽记上那些黯淡的线条,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流淌的星河,沿着徽记复杂的纹路迅速蔓延、点亮!最终,整个巨大的雀鸟徽记,在漆黑的坑底,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幽蓝光华!将整个山坳映照得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
一道半透明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能量护盾,如同倒扣的巨碗,以蓝雀徽记为核心,嗡然撑开!迅速扩张,瞬间将整个撞击坑的核心区域,连同坑边岩石后奄奄一息的李衍,都笼罩在内!
护盾形成的瞬间!
咻!咻!咻!
数支粗大的、带着凄厉破空声的弩箭,如同死神的獠牙,从临安城头的方向激射而至!狠狠撞在刚刚成型的幽蓝色能量护盾之上!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能量护盾表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幽蓝光芒疯狂闪烁!但……竟然没有被击穿!硬生生扛住了这波重弩齐射!
坑底,王可心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显然维持这护盾消耗巨大。她抬头望向城头方向,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城头上,王炳德在亲卫簇拥下,亲眼目睹了那巨大幽蓝护盾升起的震撼景象,以及重弩被挡下的结果!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眼中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毁灭欲!
“妖法!果然是妖法!!”
“破山槌!!给本官轰!!用‘破山槌’给本官轰碎它!!!”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数十名壮汉喊着号子,推动着那巨大无比的攻城槌,对准了山坳方向!撞角在火光下闪烁着毁灭的寒光!
护盾内,岩石后。
李衍被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幽蓝色的能量护盾,看到了坑底那如同神迹般点亮的核心徽记,看到了护盾外炸开的火光,也看到了远处城头上那如同巨兽般对准这里的……攻城锤!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巨大而清晰!
他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坑底站在光芒中的王可心,她的身影在巨大的能量波动中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坚定。
李衍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王炳德……想把我们……连同这‘星火’……一起砸碎?”
他眼中燃烧起最后一丝疯狂和不屈的火焰,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声音穿透护盾内嗡鸣的能量场,传向坑底:
“王可心……那就……先烧掉……他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