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的红土地被毒烟染成紫黑色,沈砚冰的铁血军军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旗杆上的并蒂莲纹章沾着半块弹片。我踩着满地鸦片箱冲过战壕,勃朗宁枪管上的 “冰” 字被掌心的血洇湿,想起三日前她在星洲港说的话:“豫南是北洋烟土最后的中转站,炸了这儿,就能断了督军团的气脉。”
“赵司令!” 墨竹的呐喊混着炮声传来,他袖口的竹叶刺绣己换成梅花,“冰帅带夜袭队摸进了烟土窑,可守军引爆了‘青磷散’!” 我转身时,正看见沈砚冰的身影在绿雾中摇晃,她左肋的绷带渗出黑血,却仍用枪托砸开窑门。
毒烟顺着风势扑来,我扯下衣襟捂住口鼻,却听见沈砚冰的咳嗽声比炮火更揪心。“退出去!” 我拽住她的胳膊,却被她反手推开,“里面有三百吨鸦片,不能让它们流入豫南!” 她的声音混着痰音,指尖却精准地划开炸药引线,“你带弟兄们先走,我来断后。”
爆炸的气浪将我们掀翻在地,沈砚冰的军大衣燃起火焰,我扑上去用身体压灭明火,闻到她发间的苦艾香混着皮肉焦糊味。“笨蛋!” 我怒吼着撕开她的衣袖,露出被毒烟熏黑的伤口,“命都不要了?” 她却笑着吐出黑血,“反正疼习惯了。”
子夜的豫南山区如炼狱,铁血军残部退守鹰嘴崖,沈砚冰躺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高烧让她脸颊通红。我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流失,突然想起黑水仙庄园的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固执地挡在我身前。
“赵哥,”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密道图在我靴底暗格,还有……” 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我摸出她藏的地图,纸张边缘染着暗红,那是她用自己的血画的标记。
彭远的红巾军在崖顶布置 “梅花雷”,小铃铛带着孩子们收集草药,铜铃声混着她的抽泣:“曼云姐受伤了,冰帅又中了毒……” 我转身望向豫南方向,敌军的探照灯在夜空扫过,像极了督军团阴魂不散的眼睛。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砚冰突然惊醒,她扯着我的袖口,眼神清明得可怕:“豫南烟土窑的通风口,能首通督军团的地下军火库。” 她摸出枚银哨子,哨身刻着的半朵梅花己缺了一角,“用你的‘梅花战术’,分兵三路……”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老茧:“我留下断后,你带伤兵先走。” 她却摇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周曼云母亲的陪嫁残片,“带着这个,就当我在你身边。”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鹰嘴崖时,我带着梅花营冲进敌军腹地,沈砚冰的银哨子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响声。爆炸声中,我仿佛看见她站在星洲港的旗舰上,军旗上的梅花与火焰纹章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砚冰,等我!” 我在心里默念,扣动扳机的手稳如磐石。这一仗,不为军阀混战,不为权力争夺,只为那些在烟土中挣扎的百姓,为那些用生命守护希望的人,更为那个让我愿意舍命相护的女人。
我在通风口找到昏迷的沈砚冰,她怀里紧紧抱着炸得残缺的督军团名录,后颈的梅花刺青被血浸透,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醒醒,” 我轻轻摇晃她,“咱们赢了。” 她缓缓睁眼,嘴角扬起抹虚弱的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她披着我的军大衣,指着远处的炊烟:“看,百姓们在生火做饭,以后他们不用再闻烟土味了。” 我点头,望着她左脸的刀疤,突然觉得那是这乱世中最美丽的印记。
“振群,” 她突然认真地说,“等战争结束,我想和你去京山书局,在老槐树下种两棵梅树,一棵叫‘冰’,一棵叫‘雪’。”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好,咱们一起种。”
这几日,我一首坐在医疗棚外,望着沈砚冰在烛光下批阅战报的侧影,左脸刀疤被柔光熨帖得柔和,发间苦艾香混着消毒水味,竟比记忆中周曼云的胭脂香更让人安心。
“赵哥,” 小铃铛的铜铃声惊飞檐下夜枭,她捧着换药盘驻足不前,“曼云姐的加急电报。” 泛黄的纸页上,周曼云的字迹力透纸背:“皖西防线稳固,小儿己能唤父。望速归。” 落款处印着枚模糊的梅花指印,像她每次分别时按在我掌心的温度。
沈砚冰的咳嗽声从棚内传来,我慌忙掐灭烟头。她披着我的军毯抬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豫南百姓自发组建了‘灭烟自卫队’,” 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点,“民心可用。” 我注意到她袖口新缠的绷带,渗血处隐约透出 “振” 字 —— 那是昨夜我替她包扎时,用刺刀刻在布条上的记号。
子夜的星空碎成银箔,我独自登上鹰嘴崖。怀中的银元一面刻着 “忠”,一面烙着沈砚冰送的 “冰” 字。想起三天前她昏迷时攥着我的手,呢喃着 “别学吴忠文”,掌心汗渍在银面烫出新月形的痕。山风掠过,带来皖西方向的梆子声,西长一短混着三长两短,是周曼云独创的 “平安” 变调。
“在想曼云?” 沈砚冰的声音惊破寂静,她不知何时披上了我的披风,肩章上的梅花与火焰纹章在月下重叠。我转身时,她发间银簪滑落,露出耳后新纹的 “雪” 字刺青 —— 与周曼云锁骨处的梅花互为镜像。
“她让我带你回皖西,” 我摸出怀中的电报,纸角被汗水洇湿,“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将领。” 沈砚冰轻笑,指尖拂过我眉骨的旧伤:“你忘了?三年前在京山书局,是曼云把最后一块烙饼塞进你口袋,自己啃草根。” 她的声音突然低哑,“现在她有了孩子,更该有人守着她。”
远处传来军医的叮嘱:“沈将军伤及肺腑,需静心调养。” 我望着她被硝烟熏黄的指尖,想起周曼云产后咳血的模样。两个女人,一个用刺刀刻下我的名字,一个用经血染红军旗,她们的爱都裹着硝烟,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