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林悦裹着借来的军大衣，蹲在莫高窟第17窟的壁画前，狼毫笔在飞天飘带上反复勾勒。颜料盘里石青混着骨胶，散发着腥甜的气息——这是顾宇轩从雷氏琴腹刮下的鹿角霜，说是能让壁画颜色千年不褪。
"手腕要像拨琴弦。"顾宇轩的轮椅碾过沙粒，停在她身后。少年右臂的焦尾琴纹身泛着暗红，那是昨夜咳血时沾的颜料。他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飞天裙裾的"天衣飞扬"处，墨色晕开竟与壁画上的断纹一模一样。
林悦慌忙掏出手帕，却摸到了口袋里的玉璜——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能打开敦煌的"最后防线"。玉璜内侧刻着的减字谱，与顾宇轩琴轸上的符号像一对孪生兄弟。
子夜的月牙泉泛着幽蓝的光。林悦背着颜料罐跟随顾宇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鸣沙山。少年突然停在唐代木塔遗址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快燃尽的蜡烛。
"看到那个飞天雕塑了吗？"顾宇轩的声音裹着沙粒，"它的琴轸位置，和父亲全息影像里的雷氏琴一模一样。"他从怀里掏出半枚青玉轸，正是七年前糖画摊捡到的那枚。
当璜佩相触的刹那，泉水突然沸腾。林悦差点被气浪掀翻，却看见水下浮出青铜门，门楣上的冰裂纹和顾宇轩右臂的纹身完美重合。
"小心机关。"顾宇轩突然抓住她手腕，轮椅碾过沙地上的星图。林悦这才发现，他们每走三步就会踩亮一块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地砖，和故宫养心殿藻井的图案如出一辙。
青铜门内是座巨大的洞窟，西面墙上绘着飞天壁画。顾宇轩的雁足戒指突然发烫，壁画上的飞天飘带竟像活了般舞动起来。林悦的智能眼镜显示，飘带轨迹和《广陵散》的琴谱完全吻合。
"这就是声波结界。"顾宇轩的声音带着颤，"父亲说要用《广陵散》唤醒它。"他从怀里掏出"大圣遗音"琴的断弦，弦上还沾着当年的血渍。
当断弦系在"九霄环佩"琴的雁足上时，洞窟突然震动。飞天飘带化作琴弦，在戈壁夜空中奏响失传千年的琴曲。林悦的头发无风自动，看见壁画上的伎乐天们竟抱着各种古琴，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快！"顾宇轩突然将她推进暗格，"结界启动需要能量！"林悦这才发现他右臂的纹身正在渗血，红得刺眼。暗格里藏着个青铜匣，匣身刻着顾家祠堂的平面图。
匣子里躺着本泛黄的账册，每页都画着糖画图案。当林悦把《快雪时晴帖》残卷盖在上面时，糖画突然变成了故宫地下文物库的地图。账册最后一页沾着血手印，正是顾宇轩的掌纹。
洞窟突然剧烈震动，飞天壁画开始剥落。林悦抱着账册往外冲，却被顾宇轩拉住。少年咳出黑血，却笑着指向壁画："看，那是我们的糖画。"
壁画上的飞天正托着个并蒂莲糖画，糖丝在月光下泛着金光。林悦突然想起童年，梧桐巷口的糖画张也曾画出同样的图案。当她的眼泪滴在糖画上时，壁画突然显现出微型胶卷。
胶卷里是顾父的影像，他穿着文物局制服，背后是正在修复的《兰亭集序》神龙本："悦悦，敦煌的飞天里藏着真正的《广陵散》全谱。用雷氏琴余烬修补写卷，就能唤醒文明的记忆。"
顾宇轩的轮椅突然卡住，积沙中露出半截青铜剑。林悦认出这是西郊别院玻璃棺里哥哥的佩剑，剑柄处的玉璜和她的刚好拼成完整的月亮。
当璜佩相触的刹那，剑身上浮现出全息投影的文物走私路线。从故宫到敦煌，再到香港的货轮，每一处都标着顾家祠堂的标记。林悦突然明白，母亲缝在屏风上的湘妃竹纹路，正是这条路线的地图。
敦煌研究院的车灯刺破夜幕时，林悦正用雷氏琴余烬修补《金刚经》写卷。顾宇轩靠在她肩头，气息微弱却仍在哼着《广陵散》的调子。特勤组组长拿走账册时，林悦注意到他的翡翠袖扣，和陈掌柜的扳指是同一块料子。
"接下来怎么办？"林悦握紧顾宇轩的手，发现他掌心的茧子和自己的刚好契合。
少年忽然笑了，露出当年糖画摊前的虎牙："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让飞天的琴音，响遍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