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热烈得有些不真实。
客厅的电视里，春晚的主持人正声嘶力竭地念着贺词，背景音是喜庆到有些吵闹的音乐。
徐爸徐妈正和太爷爷太奶奶聊得火热。
“爷，奶，多吃点！这菜是清清妈一大早就去市场买的，新鲜着呢！”徐爸热情地给太爷爷夹了一筷子鱼肉。
太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比外头大饭店的都好吃！”
徐妈谦虚地摆摆手：“您喜欢吃就行，以后常来，我天天做给您吃。”
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然而，这片热闹，却唯独与徐清清无关。
她缩在餐桌的一角，几乎要把自己的脸埋进碗里。
用一种机械的速度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味同嚼蜡。
她的手机就架在一旁，首播间里，弹幕己经刷疯了。
【我靠！这年夜饭也太丰盛了吧！主播家还缺干儿子吗？能吃能睡的那种！】
【前面的滚粗，让我来！我给太爷爷太奶奶端茶倒水！】
【只有我注意到清清女神全程自闭吗？笑死，社恐人回家过年的真实写照。】
【哈哈哈，主要是那个五岁的爷爷太有冲击力了，换我我也自闭。】
徐清清眼角的余光瞥见弹幕，心里的憋屈又多了一分。
终于，春晚的钟声敲响了。
“哎，过年了过年了！”
徐爸第一个站了起来，满脸红光地端起酒杯，对着太爷爷太奶奶。
“爷。奶，新年好！祝您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徐妈也紧跟着站起来，笑意盈盈：“爷。奶，新年快乐！”
太爷爷太奶奶乐呵呵地应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
“好好好，都好都好！”
徐清清见状，也赶紧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
拜完年，拿到红包，她就可以溜了。
她走到太爷爷太奶奶面前，露出了一个练习过千百遍的甜美笑容。
“太爷爷，太奶奶，新年快乐！”
“哎，我们清清真乖！”
太奶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将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手里。
任务完成！
徐清清心里比了个耶，捏着红包，转身就想开溜。
“站住。”
徐爸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去哪儿？”
徐清清的脚步僵在原地，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我吃饱了，去溜达溜达……”
“胡闹！”徐爸的脸一板，“长辈都还在这儿呢，你拜完年了吗？”
徐清清愣住了。
拜完了啊。
太爷爷太奶奶不都拜过了吗？
徐爸的视线，转向了那个安安静静坐在儿童椅上，正慢条斯理地用小勺子喝汤的徐恒。
“还有你爷爷呢？”
轰！
徐清清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根弦，彻底崩断了。
首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
【来了来了！我最期待的环节终于来了！】
【给五岁爷爷拜年！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世纪名场面！】
【高能预警！全体起立！见证历史！】
【火箭准备就绪！主播你只要拜了，我立马刷！】
徐清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看着那个穿着红色小唐装，神情淡定得过分的小不点。
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冲上了天灵盖。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在首播间几十万水友的围观中，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徐清清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营业模式，对着徐恒，张口就是一套丝滑小连招。
“祝爷爷一帆风顺！”
“二龙腾飞！”
“三羊开泰！”
“西季平安！”
“五福临门！”
“六六大顺！”
“七星高照！”
“八方来财！”
“九九同心！”
“十全十美！”
一口气说完，不带一个磕绊。
她微微喘着气，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
然而，徐爸却皱起了眉头。
“光说有什么用？一点诚意都没有。”
徐清清懵了：“啊？”
“磕头。”徐爸斩钉截铁地说道，“给长辈磕头拜年，讨个好彩头，这是老规矩。”
磕……磕头？！
徐清清彻底傻眼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爹，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
让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给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磕头？
“爸！”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徐爸的语气十分坚决。
“他是你爷爷，你给他磕头，天经地义！快点的，别磨磨蹭蹭！”
徐妈也在一旁帮腔：“清清，听你爸的，就是个仪式，图个吉利。”
太爷爷和太奶奶笑呵呵地看着，也不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而首播间里，水友们己经彻底疯了。
【卧槽！玩这么大吗？还要磕头？】
【爹还是亲爹啊！神助攻！】
【磕！必须磕！今天你要是不磕，我第一个取关！】
【前面的+10086！不磕不是中国人！】
【十个超级火箭己经充好了，主播，我说话算话！】
徐清清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态度强硬的家人。
一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几十万水友。
她无路可退。
屈辱，尴尬，荒唐……无数种情绪在胸口翻涌，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无力感。
她看着徐恒那张过分冷静的小脸，咬了咬牙，心一横。
扑通。
膝盖重重地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碰了碰地面。
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爷爷……新年快乐。”
整个客厅，安静了一瞬。
随后，首播间彻底爆了，无数的礼物特效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徐恒放下手里的小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优雅得像个老派的绅士。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清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长辈口吻，淡淡地开口。
“嗯，孙女起来吧。”
徐清清的脸“唰”地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最耻辱的时刻！没有之一！
她低着头，等着那个羞辱性的红包。
然而，徐恒却摇了摇头。
“红包太俗气了。”
他从儿童椅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又哒哒哒地跑了出来。
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腰带。
一条充满了金属质感与神秘花纹，结构繁复，造型极其华丽的金色腰带。
“这个，是爷爷送你的新年礼物。”
徐恒举起那条腰带，一脸认真地对徐清清说道。
“帝皇腰带，爷爷亲手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