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醉仙楼”的二楼雅间里，焦贵把脚翘在雕花栏杆上，铜酒壶往嘴里倾倒，琥珀色的葡萄酒顺着胡须流淌，浸湿了胸前的“龙”字兵牌。他是龙天策帐下的“火头军”统领，虽无校尉之名，却因跟随龙天策从黑山寨一路打到朔方，深得信任，军中都喊他“焦老贵”。
“呸！什么东西！”焦贵猛地将酒壶砸在桌上，震得杯盘乱颤，“费须那龟孙，也配当破虏校尉？当年在雁门，要不是老子背着他跑，早喂了狼！”
同桌的几个老弟兄连忙劝道：“老贵，喝多了就少说两句，费须现在是费相的人……”
“费相？”焦贵打了个酒嗝，眼睛通红，“不就是那个通敌卖马的老狗吗？老子当年在漠北吃雪，他儿子在神都调戏民女！如今他娘的亲信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正说着，楼梯口传来一阵喧哗。费须穿着崭新的校尉甲，簇拥着几个家奴，摇着折扇上来，一眼就看到焦贵：“哟，这不是焦老贵吗？怎么还在喝闷酒？要不要爷赏你两文钱，买块醒酒糖？”
焦贵霍然起身，酒意上涌，指着费须鼻子：“姓费的！你爹通敌卖国，你小子狗仗人势，还有脸在这晃荡？”
费须脸色一沉：“放肆！焦贵，你不过是冠军侯麾下一个火头军，也敢对本校尉无礼？信不信我摘了你的兵牌！”
“摘我兵牌？”焦贵狂笑一声，踉跄上前，“老子的兵牌是拿命换的！你爹的官帽才是拿钱买的！”他越说越气，想起郑众将军的死，想起费无极坑害的七万弟兄，酒壮怂人胆，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酒楼回荡。费须被打得原地转了半圈，脸颊瞬间红肿，折扇掉在地上。
“你敢打我？”费须捂着脸，又惊又怒，“给我打！往死里打！”
家奴们一拥而上。焦贵虽醉，身手却不含糊，抄起条凳横扫，当场砸倒两个。他自幼在边镇长大，打架不要命，拳打脚踢间，家奴们哭爹喊娘。费须想溜，被焦贵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掼在桌上，酒壶碗碟碎了一地。
“狗东西！还敢看不起老子？”焦贵骑在费须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让你爹通敌！让你调戏民女！”费须惨叫连连，甲叶都被打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这场闹剧很快传遍神都。费无极得知儿子被打，气得浑身发抖，立刻修书上奏，弹劾焦贵“酗酒斗殴，殴打朝廷命官，目无王法”，并暗示“冠军侯治军不严，恐有包庇之心”。
三日后，太极殿上。汉皇将费无极的奏折摔在丹陛上，目光如炬地盯着下方的龙天策：“冠军侯，你麾下焦贵，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你作何解释？”
龙天策身着朝服，金发黑眸中带着疲惫，上前一步：“陛下，焦贵酗酒伤人，罪有应得。臣管教不严，甘受处罚。”
费无极立刻出列：“陛下！焦贵不仅殴打校尉，更辱骂丞相，此乃以下犯上，藐视朝廷！臣请陛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龙天策看了费无极一眼，沉声道：“陛下，焦贵虽有错，但曾随臣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此次酒后失言，实因……”他顿了顿，想起焦贵骂费无极通敌的话，却无法当庭说出，“实因性情耿首，口无遮拦。臣愿以侯爵之位，保焦贵不死。”
“什么？”汉皇猛地站起身，“你要用侯爵之位，换一个醉鬼的命？龙天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龙天策单膝跪地，“焦贵有罪，臣愿替他受罚。若陛下严惩，臣……臣愿辞去一切职务，回乡务农。”
“放肆！”汉皇勃然大怒，“你这是在威胁朕吗？朕封你冠军侯，赏你食邑万户，你却为了一个家将，要辞官罢爵？”
殿内一片死寂。费无极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明弈则急得满头大汗。
“陛下息怒！”明弈出列，拱手道，“冠军侯重情重义，乃臣子楷模。焦贵虽有过失，但念其军功，恳请陛下从轻发落。费相之子费须，平日亦有仗势欺人之举，此事或有隐情……”
“明弈！”汉皇打断他，“你也要为龙天策说话？是不是觉得朕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明弈一愣，看着汉皇愤怒的眼神，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龙天策，心中一阵悲凉。他想起多年来辅佐汉皇，励精图治，却眼看奸佞当道，忠臣被疑。一股怒火首冲头顶，他猛地摘下头上的乌纱帽，狠狠摔在地上！
“陛下！”明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既然陛下信谗言，疑忠臣，那这尚书右丞，臣不做也罢！”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明弈是三朝元老，素来稳重，今日竟当众摔帽罢相，这是大汉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你……你敢！”汉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明弈说不出话。
明弈深深一揖，甩动宽大的袖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他的背影在殿门口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孤高，仿佛将多年的忠诚与失望，都留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来人！”汉皇喘着粗气，指着龙天策，“将冠军侯龙天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武士们上前，冰冷的锁链套上龙天策的手腕。他抬起头，看向汉皇，金发黑眸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他想起玉倾城的叮嘱，想起朔方城的百姓，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却最终被自己效忠的君主打入牢笼。
费无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狂喜。他知道，扳倒龙天策的第一步，己经成功了。而被铁链锁住的龙天策，在被押出大殿的那一刻，目光越过人群，望向殿外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他知道，玉倾城一定会来救他，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只是这一次，神都的天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昏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