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秋风卷着沙砾,将神武军中路军的残旗撕成碎片。鲁先奎半跪在尸山血海之中,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得玄甲下的羊毛衬里一片暗红。他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汉军尸体,两千具断刃残甲之间,匈奴人的嚎叫声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三倍于己的敌军正从三面包抄,黑色的骑兵方阵如乌云压境,马刀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将军!快走!”亲卫队长吐着血沫,用最后力气将他推向一匹受惊的战马,“末将替您挡住!”
鲁先奎咬碎后槽牙,铁盔下的脸膛因失血而惨白,却依旧瞪着血红的眼睛。他曾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飞龙将”,镇守北疆时单骑冲阵斩过匈奴左贤王,如今却要在这无名谷地折戟沉沙。他猛地拽住亲卫的胳膊,将对方甩上马鞍:“我鲁先奎的兵,没有替主将挡刀的道理!”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穿透他的肩甲,剧痛让他踉跄半步。匈奴人的呼喝声更近了,为首的百夫长挥舞着狼头旗,马队踏碎的冰棱溅在他脸上。鲁先奎怒吼一声,拔出腰间断剑,转身迎向敌阵,却被侧面冲来的骑兵一棍砸中后脑,眼前一黑,栽倒在冰冷的血泊里。
三日后,神武军大营的军医帐篷里,鲁先奎在恶臭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剥去战甲,换上了粗布囚衣,手脚被牛皮绳捆在一辆颠簸的囚车上。周围是漫无边际的草原,匈奴人的炊烟在远处升起,押送他的骑兵正用生硬的汉话嘲笑他的狼狈。
“看呐!这就是大汉的‘飞龙将’!”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匈奴骑士用马刀拍打着囚车栏杆,“听说你年轻时能生吃狼肉?怎么现在像条丧家之犬?”
鲁先奎闭上眼睛,任由风沙灌入喉咙。他想起中路军两万弟兄的尸身,想起亲卫队长临死前的眼神,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深夜,囚车停在一条结冰的河边饮水,看守的匈奴兵围着火堆喝酒唱歌,其中一人解下他脚上的绳索,推搡着让他去河边汲水。
机会!
鲁先奎假装虚弱地踉跄到河边,突然一个翻滚躲到冰棱后,趁看守不备,猛地跃起,用被捆的双手卡住对方脖子。那匈奴兵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他用膝盖顶断了颈椎。鲁先奎迅速解下对方腰间的短刀,割开手上的绳索,抢过旁边一匹未拴的战马,翻身跃上。
“有人跑了!”
惊叫声划破夜空。鲁先奎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向前狂奔。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弓弦响,七支利箭追着他的背影射来。他伏在马背上,左手抄起死者遗留的牛角弓,右手从箭囊里抽出羽箭,在飞驰中转身拉弓——
“咻!咻!”
两支箭精准地射倒最前面的追兵。他甚至没看结果,再次搭箭,连续七次开弓,七名匈奴骑士惨叫着落马。剩下的追兵被这凶悍的气势震慑,勒住马缰,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神武军的各路信使正快马加鞭赶回神都。左路军主将郭满灰头土脸地带着六千残兵入关,沿途丢弃的辎重车马摆满了山谷;右路军主将阿牙利则“毫发无损”,一万大军出塞转了一圈,声称“未遇敌踪”,实则是被匈奴游骑吓得绕了个大圈;唯有北路的龙天策,战报上的数字让信使都觉得烫手——阵斩匈奴1500余级,俘虏700人,缴获牛羊数百万头,更趁势夺取了匈奴南下的重要据点西宁城,成为西路大军中唯一取得实质性胜利的部队。
一个月后,神都太极殿。
汉皇习永生将各路战报摔在丹陛上,玉石地板被砸出清脆的响声。费无极缩在文臣队列里,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而明弈则首视着御座,眼神中充满忧虑。
“鲁先奎!”汉皇的声音带着怒火,却又隐含着一丝惋惜,“你中路军两万精锐,竟被匈奴三倍兵力围歼,你可知罪?”
鲁先奎一身布衣跪在阶下,脸上的血痂尚未完全脱落,听到问话,猛地叩首:“末将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汉皇看着这位昔日的老将,想起他镇守北疆的赫赫战功,叹了口气:“老将军,你是被名声所累了。匈奴知你勇猛,特意设下重围,以多击少,这并非你一人之过。”他挥了挥手,“念你曾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免去死罪,贬为庶人,回家养老吧。”
鲁先奎浑身一震,抬起头时眼中己满是泪水:“陛下……”
“下去吧。”汉皇不再看他。
接着,汉皇的目光转向郭满和阿牙利:“你二人,一个损兵折将,一个畏敌如虎,空耗粮草,成何体统?着即免去军职,各罚俸三年,回乡自省!”
郭满和阿牙利面如死灰,叩首谢恩后狼狈退下。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武将队列前端的龙天策身上。他身着新赐的银色盔甲,金发黑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年轻将领特有的英锐之气。
“冠军侯龙天策,”汉皇的声音转为温和,“此次北伐,唯你部战果丰硕,不仅歼敌数千,更夺取西宁要地,断匈奴南下之臂。你有何话说?”
龙天策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末将不敢居功,此乃陛下天威,将士用命之故。”
“好!”汉皇抚掌大笑,“不骄不躁,好样的!”他拿起案头的金册,“传朕旨意:冠军侯龙天策,战功卓著,着增加食邑五千户,赐‘破胡’金印,仍领龙鹰将军职,节制神武军先锋诸部!”
“谢陛下!”龙天策单膝跪地,接过金册时,能感受到殿内百官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嫉妒,还有费无极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
殿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琉璃窗,将龙天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封赏,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匈奴未灭,烽烟再起,而他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己成为汉皇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成了朝堂之上众矢之的。当他走出太极殿时,迎面吹来的秋风中,似乎己带着漠北草原新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