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庭哈拉和林的大帐内，牛皮帐幕被漠北的狂风拍打得猎猎作响，帐顶悬挂的狼头图腾在篝火跳跃的光影中，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大单于哈拉曼顿踞坐在铺着整张白虎皮的王座上，身上的玄色兽纹大氅拖在地上，腰间悬着的金错刀鞘上，镶嵌的松石被掌心的汗渍浸得发亮。
“废物！”
一声怒吼震得帐内悬挂的铜铃嗡嗡作响，盛满马奶酒的雕花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乳白色的酒液溅上前来禀报的白羊王吉利哈的狐裘靴筒。
吉利哈浑身一颤，伏在狼皮地毯上的身子缩得更紧，头顶的雉羽冠翎几乎扫到地面：“大单于息怒……”
“息怒？”哈拉曼顿猛地站起身，王座下的白虎头骨双目镶嵌的黑曜石在火光下闪着凶光，“你让我如何息怒？伊利草原！那片水草丰美的草场，我大匈奴南下的咽喉要冲，你竟然给我丢了？！”
他大步走到吉利哈面前，皮靴踩在洒出的马奶酒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你可知那伊利草原对我大匈奴意味着什么？那是漠北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失去了那里，我右贤王庭的骑兵如何南下？粮草如何转运？你是想让我大匈奴的铁蹄，困死在这苦寒之地吗？”
吉利哈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恐惧与委屈，络腮胡上还挂着未干的酒渍：“大单于，这不怪我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此次的汉军，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不与我正面交锋，总是小股骑兵西处袭扰，来无影去无踪……”
他想起落星原被突袭的那个雪夜，汉军骑兵如鬼魅般出现，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连大巫师的迷魂烟都失去了作用：“我们的探马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好不容易集结兵力想围剿，他们却又跑得无影无踪，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够了！”哈拉曼顿猛地拔出腰间金错刀，寒光闪闪的刀刃架在吉利哈的脖颈上，“战败了就是战败了！找这么多借口，难不成是想告诉我，我大匈奴的勇士，连汉人的娃娃都打不过吗？”
刀锋传来的凉意让吉利哈浑身僵硬，他能闻到刀刃上残留的血腥气。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帐外呼啸的风声。其他部落首领们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谁都不敢看大单于暴怒的脸。
“大单于……”吉利哈的声音颤抖着，“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夺回伊利草原……”
“机会？”哈拉曼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我父亲哈克大单于，当年可没给过背叛者机会。”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来人！”
帐帘猛地掀开，两名手持长戟的亲卫大步走进来，铁盔上的狼尾羽饰随着步伐晃动。
“把这个丢了我大匈奴脸面的废物，拖出去！”哈拉曼顿收回刀，用靴尖踢了踢吉利哈的肩膀，“让他去阴山下，见我那死鬼老爹去！”
“大单于！我不服！”吉利哈猛地挣扎起来，被亲卫死死按住，“我是被汉军的诡计所骗！不是我无能！哈拉曼顿！你这个弑父夺位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亲卫用刀柄狠狠砸在后脑勺上，剩下的骂声变成了含糊的呜咽。亲卫拖着他往外走，厚重的毡门被撞开，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夹杂着吉利哈断断续续的叫骂：“哈拉曼顿……你不得好死……”
“砰”的一声，毡门重新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没过多久，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帐幕，在空旷的王庭中回荡，惊起了栖息在帐顶的乌鸦。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部落首领都低着头，不敢看大单于的眼睛。哈拉曼顿缓缓走回王座，重新坐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端起侍女重新奉上的马奶酒，呷了一口，目光冷冷地扫过下方的众人。
“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吉利哈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首领们身体一震，纷纷伏倒在地。
“大单于英明！”
“我等誓死效忠大单于！”
“绝不敢再犯错误！”
哈拉曼顿看着眼前俯伏一片的首领们，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毡帘，望着远处阴山下渐渐被夜色吞噬的草原。伊利草原的丢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背叛和失败的代价。
“记住，”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寒风中飘散，“下次再让我看到失败，或者听到任何对汉军的恐惧之词，下场就和吉利哈一样。”
“是！”帐内传来整齐而颤抖的应答声。
哈拉曼顿放下毡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帐内的篝火依旧跳跃，映着他冷酷的侧脸。他不知道，那个让白羊王惨败的汉军将领龙天策，此刻正在伊利草原上整顿兵马，而他亲手种下的恐惧，正在各个部落首领的心中蔓延，为日后匈奴王庭的分裂，埋下了第一颗种子。而阴山脚下，吉利哈的鲜血渗入冻土，与呼啸的风声一起，诉说着草原上永恒的权力与杀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