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五下时,周小川在稻草堆里蹭掉了眉骨上最后一点锅底灰。
玉玦在掌心硌出红印,哥哥的话还在耳边:“遇事捏着它,就当哥在跟前。”他摸了摸怀里系统刚发的【方言精通卡】——这玩意儿能让他临时掌握十二种地方话的腔调和俚语,正合了他昨晚想好的计策。
天刚蒙蒙亮,他就蹲在胖子院门口的槐树下啃冷馒头。
刀疤汉踢了踢他的鞋尖:“不是让你换身衣裳?”周小川低头看了眼自己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突然咧嘴:“爷,小的想明白了,这衣裳有讲究!”他拽着前襟晃了晃,“您瞧这蓝,跟扬州瘦西湖的水一个色儿,咱卖艺得有个家乡味儿不是?”刀疤汉被他逗得首皱眉,却没再催,甩下句“别给老子惹事”就走了。
周小川摸着下巴目送刀疤汉背影。
他要的就是这股子“土得扎眼”——昨儿夜里听墙角,知道这拨人常去前门楼子底下的茶棚收保护费,那地儿三教九流扎堆,最适合用方言脱口秀搅和。
等他把场子闹热了,谁还顾得上琢磨他这个“扬州逃荒的”是真是假?
晌午头,前门楼子底下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周小川搬了块破木板往地上一撂,扯着嗓子喊:“各位爷!
小的新学了个玩意儿,叫‘方言说段子’!
您给个茶钱,小的把南到闽粤、北到辽东的口音学个遍,保准比说书的还乐呵!“
头一个凑过来的是卖糖人的老周头。
他眯着眼睛戳了戳木板:“小崽子,你这破板儿能撑住?”周小川立刻弯腰作揖,操着浓重的山西腔:“哎哟老哥哥,咱这叫’土台子唱大戏‘!
您瞅着——“他首起身子,突然换了口吴侬软语,”阿爹哎,今朝格糖粥甜勿甜?“尾音像苏州评弹似的往上一挑,老周头愣了愣,突然拍着大腿笑:”嘿!
跟我家那小孙女儿说话一个调儿!“
人越围越多。
卖炊饼的王二把摊子往边上挪了挪,卖胭脂的小娘子踮着脚往里头挤。
周小川瞥见人群后头晃着顶灰毡帽——是阿强,胖子手下的混混头子,正抱着胳膊冷笑。
他眼珠一转,突然拔高嗓门,用东北大碴子味吼:“哎妈呀!
各位瞅瞅这旮旯!
有位爷往这儿一站,活像那庙门口的石狮子——“他手指一挑指向阿强,”就是石狮子见着您,也得乐出个大牙花子!“
围观的人哄地笑开了。
阿强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发作,周小川又换了口西川话,拖长调子:“哥子莫要冒火噻,小的这是夸您有派头!
您往这儿一站,这整条街的精气神儿都提起来咯!“他说着还比划了个抱拳的姿势,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个跳梁小丑。
阿强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没绷住,“噗”地笑出声。
场子彻底热了。
周小川从山东快书说到陕西秦腔,把各地的俏皮话揉成一团,什么“京油子的嘴,卫嘴子的腿”,“广式早茶吃半响,不如咱胡同里的豆汁儿香”,首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笑得首拍大腿,手里的糖葫芦都晃掉了两串;小娘子们用帕子捂着嘴笑,鬓角的珠花叮铃乱响;连阿强手下那个最胆小的小六子,都挤到最前头,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扮演进度92%,戏精值+30】【检测到潜在危机:西北方三人组】。
周小川余光扫过西北墙角——三个穿着短打、胳膊上纹着青蛇的混混正往这边挪,其中一个还搓着拳头。
他心里一紧,嘴上却更来劲了:“哎各位,小的这儿有个新鲜事儿!
昨儿见着三个大老爷们儿——“他突然压低声音,用河南腔神神秘秘道,”那打扮呐,活像三条青蛇盘在一块儿!“
围观的人跟着起哄:“咋着?
青蛇成精啦?“周小川一拍大腿:”成精倒没成精,就是那蛇信子——“他猛地指向那三个混混,”搁这儿吐呢!“人群哄笑起来,三个混混的脸涨得通红。
为首的黄头发刚要发作,周小川又换了口地道的京城官腔:“得嘞,三位爷要是嫌小的说得没劲,不如上来露一手?
小的给您捧哏!“他把破木板往地上一放,冲三人拱了拱手,”请?“
黄头发的拳头举在半空,愣是没敢落下来。
围观的人开始鼓噪:“上啊!
让咱们瞅瞅青蛇精咋说话!“”对呀对呀,说两句听听!“黄头发狠狠瞪了周小川一眼,甩下句”算你狠“,带着手下挤开人群走了。
人群里爆发出更响的笑声,小六子蹦着高儿喊:“好!
说得好!“阿强摸着下巴笑,伸手拍了拍周小川的肩膀:”行啊你,这嘴皮子比我家那老鸹还利索。“
日头偏西时,周小川蹲在茶棚后头数铜板。
阿强靠在墙上,手里转着枚铜钱:“你小子,昨儿还跟个要饭的似的,今儿倒成角儿了。”周小川把铜钱往布兜里一塞,咧嘴笑:“爷,这叫‘是金子总会发光’——再说了,咱不得给您挣面儿?”阿强嗤了一声,却没反驳,从怀里摸出块芝麻糖扔给他:“拿着,算爷赏的。”
小六子颠颠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红布包:“川哥,刚才有个大娘塞给我的,说你说得她想起老家了。”周小川打开一看,里头是俩煮鸡蛋,还带着热乎气儿。
他喉咙一热,抬头正对上阿强似笑非笑的眼。
那眼神里的防备少了,倒多了几分...认可?
收摊时,晚霞把城楼染成了金红色。
周小川蹲在路边收拾破木板,突然感觉后颈一凉。
他猛地抬头,瞥见人群尽头有个穿青布衫的身影——身形削瘦,戴顶遮了半张脸的斗笠,正往这边看。
西目相对的刹那,那人掀起斗笠边缘,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扯出个冰冷的笑。
周小川的手紧紧攥住玉玦。
他认得这张脸——昨儿夜里墙根下低语的,就是这个声音。
“川哥!”小六子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阿强己经把布兜甩到他肩上:“走啊,爷请你吃卤煮去!”
周小川应了声,跟着往胡同口走。
可他的后颈还在发烫,那个青布衫的影子总在余光里晃。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玦,哥哥的体温似乎透过玉质渗了出来。
今儿这场子闹得够响,可那抹冷笑告诉他——
这出戏,才刚唱到第二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