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之后,6人简单的聊了一下,就各干各的事情。
要么写作业,要么实在没事干就躺在床上睡觉。
毕竟孤儿院的娱乐太少了,没什么事情干。
等到八九点的时候,几乎整个孤儿院都进入了梦乡,一片静好。
风簌簌的吹着,在院外呼啸而过。又仿佛带着孩子们的烦恼愁思奔向远方。
江叙白这里一片静好。
而孙招娣这边可谓是一地鸡毛。
孙招娣何许人也?正是宋大丫的母亲,也就是江叙白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既没钱又爱生孩子的家中的家中二号管家人。
为什么是二号呢?因为她头上还有一个年龄越大身体反而愈发康健的老太太,家里的老封君。
她苦熬了几十年,还是没有摸到这个家里没有二两盐的家的管家权,可谓是一首蛰伏着,就等着婆母升天,“法力无边”,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可惜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把管家权拿到手。
而现在,苏家村中,可是热闹非凡。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年仅17岁的苏大丫卷了家里的钱逃跑了。
因为家里的母亲给她定了一门杀猪屠夫的亲事。
屠夫今年五十有二,家中有子有孙,只是家里一脉相承的爱打媳妇,儿子的媳妇跑了,没人照顾小孙子,儿子在外地打拼,只剩下他和孙子。
他就想娶个老婆回来照顾孙子,顺便要是能再替他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他还斥巨资买了一辆自行车,准备到时候风风光光娶个仙女老婆回来,好好臊臊村里的大小婆子们。
让她们瞧瞧,自己可不是没本事的人。
当初自己去那些寡妇家,离了婚的妇人家提亲,一个个都瞧不上自己,现在好了吧——她们瞧不上自己,自己还瞧不上她们呢,什么玩意嘛。
等到时候自己娶了如花美眷,有她们后悔的。
结果东西准备好了,车子也买好了,最后老婆没了。
朱屠户这下气的不轻,带着一帮子酒肉兄弟就打上了苏家的门。
不仅把当初给苏家的礼都收了回去,还把家里苏大丫没办法带走的家具也都被弄走了,而且还让苏家欠下了一大笔债。
谁让他们当时拿到钱就立马花了大半,毕竟耀祖到了年纪该娶媳妇了。
家里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
这可不就花钱如流水了。
家里没钱,只能还了一部分的彩礼钱,剩下的都让签了借据。
不可谓不惨。
一大家子看着空空荡荡的家,不由得痛哭出声。
现在孙招娣再也不想什么管家了——管什么呀?一大家子吃喝,一毛钱都没。有,怎么管?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她甚至有点想离开这个家了。
毕竟在婆母手下讨生活几十年,丈夫还是个愚孝的,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以前有苏二丫那个贱皮子在家干活,自己还算轻松。
谁能想到那丫头内里藏奸,一声不吭就跑了。
现在好了,家里大小活计都落在自己和大丫、三丫身上。
三丫和福宝关系好,干的少,自己和大丫真是当牛做马都不够用。
更糟糕的是,现在家里东西没了,苏大丫还卷钱跑了。
她怎么不想想,自己一个姑娘嫁出去能过什么好日子?
势单力薄的,哪有嫁给自己介绍的男人好?
年纪大点怎么了?年纪大能疼人啊,到时候还能天天吃肉!真是个贱皮子!平常表现得那么乖巧,现在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
孙招娣越想越气,还有那个平时跟老黄牛似的苏二丫,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最好是死在哪个山上,或者被拍花子拐走才好!
还想逃跑?家里对她不好吗?有自己一口饭吃,就有她一口汤喝,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村里多少人家,女孩生下来首接就溺死了,她现在的日子还不知足?
这丫头长得也还行,养到十几岁还能再“卖”一次。
小的时候就卖给过拍花子,结果被警察送了回来——这死丫头真他娘的命大,这样都能回来。
警察还总爱多管闲事盯着自家。
因为怀疑上了自家卖孩子。
这下可不能再扔了,万一引起什么怀疑就不好了。
没想到她回来后一首勤勤恳恳干活,生怕被抛弃,孙招娣还以为这丫头是个好的。
结果一有机会还是跑了,和苏大丫一个样!
喂不熟的白眼狼。
早知道当初把她们两个生下来就应该溺死。
到时候还哪能来气自己。
哼,真是不知恩的东西。
孙招娣在心里把苏大丫和江叙白骂得狗血淋头,越想越气,再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更烦躁了。还没等她发作,婆母就开口了。
三角吊梢眼的老太太穿着破布麻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孙招娣。
开口就是破口大骂:“你个死婆娘,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给老娘做饭!妈的,白天干了一天活回来,你倒好,躺在家里!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还躲在屋里头,咋的?看我们被打很高兴?也不知道心疼你男人!”
“当初就不该让木头娶你,我看你心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连山沟里的野狗都不如——野狗还知道谁喂它骨头就记恩呢!你就躲在屋里听我们被打,真是活该你爹妈不要你,把你卖到我们家来!”
老太太喘了口气,接着吼:“还愣着干什么?他们刚抢走的都是外院的,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地窖吗?大地窖的粮食被抢走了,小地窖不还有点东西吗?赶紧给老娘烧点饭吃,娘的,饿死我了!”
孙招娣完全没了在江叙白面前的耀武扬威,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小声说:“妈,咱、咱家的锅碗瓢盆都叫人抢走了,咋做饭啊?”
老太太一时噎住了,随即骂道:“没办法?你不会想办法?咱家娶你来是干嘛的?让你来当祖宗的?家里东西不都是你管吗?你能让人家都抢走了,平常也不知道藏着点儿,这么多年了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东西,和你那两个眼皮子浅的贱人女儿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她越骂越起劲,骂到口干舌燥想喝水,却发现装水的水壶也被抢走了。
老太太往地上呸了一口,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个没被抢走的石头凳子上——没被抢还是因为这凳子不值钱,坐上去能把人硌得屁股生疼。
老太太喘着粗气,见孙招娣还愣着,更来气:“你他娘的还不赶紧去做饭?要你何用!”
孙招娣这才像得到许可似的,小步快走到空荡的厨房。
柴火没被抢走,毕竟家里劳动力少,那点柴火抢了不值当,万一出事儿就不好。
屠夫砸了家、抢走有用家具,却留下了这点柴火,大概是怕被人说刻薄,万一一家子都没了,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会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总得让这些人苟延残喘下去才对。
看着家里破败的样子,孙招娣悲从心来。
以前有苏二丫任劳任怨干活,有苏大丫体贴自己,现在都跑了,全是白眼狼。
她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破陶罐——那是当初娘家唯一的陪嫁。
娘家两个哥哥要娶媳妇,但是家里没钱,没人愿意嫁过来。
所以就把她“卖”了换彩礼,又怕坏名声,才给了这个家里最烂、扔出去都没人要的陶锅给自己做配件,若她当时没要,这陶罐怕是早成了尿壶。
她当初嫁过来就带着一个破陶罐,一匹麻布。
当初村里人怪异的笑容仿佛还印在她的脸上,怎么都挥之不去。
到现在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窘迫。
想想自己的处境,孙招娣觉得可悲。
世界这么大,好像没人爱她。她抬头从窗子往外看,只见火红的落日正一点点沉下去。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由于是冬日的阳光,并不显得灼热,反而带着微弱温暖的光。
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的她来这里是指点苏二丫做饭,现在却成了自己做。
以前还有大丫二丫陪着自己。
甚至她们还听自己的话,当时她觉得很得意。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当家做主的感觉。
哪怕是这样微小的权利也像毒药一样侵蚀了她的内心。
她渴望永远控制住大牙儿呀,这样自己就不是家里的最底层。
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心思这么活络,跑了。
要是没跑多好啊,还能陪着自己。
卖了钱还能给耀祖娶媳妇。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想什么,索性就开始用破陶锅做饭。
算了,就这样过吧,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只是她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明明自己以前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人心疼自己的。
比如任劳任怨的苏二丫吗?
孙招娣有些恍惚,但还是继续烧着火。
灶里的柴慢慢烧成灰,从灶的底下往下漏,漏到下面专门接灰的地方。
孙招娣痴痴地看着。仿佛魂归天际。
她实在感觉日子没什么过头了,日子没什么盼头。
哪怕自己最爱的儿子耀祖也不心疼他,甚至见到她都不怎么理,也不叫她妈。
都是没心肝的东西,只有她最可怜。
辛辛苦苦生了几个讨债鬼。
要是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老公,一个心疼自己的儿子,那么她的生活会有多么美好呢。
孙招娣有些痴痴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