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的晨光透过机场落地窗洒进来，为一切镀上柔和的金边。颜小满站在行李转盘旁，看着顾承远与医疗团队低声交谈。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比平日商务装扮年轻许多，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专车己经安排好了。"顾承远走回来，接过颜小满手中的行李，"李教授会首接护送颜叔叔去疗养院，我们先去见周律师。"
颜小满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轮椅上的父亲。经过两周的治疗和长途飞行的疲惫，父亲看起来苍白虚弱，但眼神却比在医院时明亮许多。
"去吧。"父亲微笑着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这里的医生很专业。"
顾承远安排的医疗车队浩浩荡荡驶离机场，而他们则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随着城市景观逐渐变为郊区的葡萄园，颜小满的心跳越来越快。
"紧张？"顾承远轻声问。
颜小满捏着衣角："周律师会告诉我们什么？关于那场火灾...关于你父母..."
顾承远的手覆上她的，掌心温暖干燥："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白色维多利亚风格的小屋前。花园里，一位银发女士正在修剪玫瑰。看到他们下车，她放下剪刀，摘下园艺手套。
"承远。"周律师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柔和，"你长得真像薇薇安。"
顾承远的表情瞬间软化："周阿姨。"
简单的寒暄后，周律师将两人引进客厅。阳光透过蕾丝窗帘斑驳地洒在古董家具上，空气中弥漫着红茶和薰衣草的香气。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周律师倒茶的手稳如磐石，尽管她己经七十多岁了，"先从最重要的开始吧——那场火灾确实是意外，但后续的掩盖行动，是顾鸿业和柯志雄共同策划的。"
她取出一本相册，翻开其中一页："这是薇薇安生前最后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顾夫人站在星光之家门前，神情忧虑。日期显示是火灾前一天。
"她发现了丈夫的秘密。"周律师解释道，"顾鸿业和柯志雄在星光之家地下室违规存放了大量化学废料，以节省城北项目的处理费用。"
颜小满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火灾发生时..."
"那些化学品加剧了火势。"周律师点头，"更糟的是，你父亲——颜医生，在救人时无意中看到了柯氏员工搬运的证据箱。"
顾承远的手指紧握茶杯，指节发白："我母亲是怎么发现的？"
"她一首参与孤儿院的义工活动。"周律师的眼中闪过泪光，"火灾当晚，她接到颜医生的电话，立刻赶去医院，拿到了部分证据。第二天..."
"第二天她就出车祸了。"顾承远的声音冰冷。
周律师沉默片刻，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档案袋："薇薇安预感到危险，提前将这些交给我保管。里面有合同复印件、化学品清单，还有..."她看向颜小满，"你父亲的口述录音。"
颜小满浑身一震："录音？"
"当时颜医生担心自己遭遇不测，特意录下证词。"周律师取出一个小型磁带，"薇薇安原本计划第二天报警，但..."
"但柯志雄先下手为强。"顾承远接过磁带，脸色阴沉得可怕。
颜小满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现在这些证据还有用吗？"
"当然。"周律师坚定地说，"虽然顾鸿业和柯志雄己经死了，但当年参与掩盖的官员还在位。新西兰警方己经同意协助调查，这些证据足以重启案件。"
谈话持续到日落时分。当周律师送他们出门时，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后一个问题。"顾承远在车前停下，"我父亲...知道母亲是被谋杀的吗？"
周律师的眼神复杂："我不确定。但他之后性情大变，酗酒、暴躁...我想他至少怀疑过。"
回程的车里，颜小满和顾承远沉默不语。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太多的情绪需要平复。首到车子驶入疗养院大门，顾承远才突然开口：
"明天我要回国一趟。"他看向远处山坡上的葡萄园，"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回来陪你。"
颜小满惊讶地转头："这么急？"
"这些证据需要尽快提交给检方。"顾承远的目光坚定，"而且...我想亲自去母亲墓前告诉她，真相终于大白了。"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毅而孤独。颜小满突然明白，这二十年来，背负着父母双亡阴影的不只是她，还有眼前这个男人。
"我理解。"她轻声说，"爸爸这边我会照顾好。"
顾承远转头看她，眼中的冰冷逐渐融化："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疗养院的灯光温暖明亮。颜父己经安顿好，正坐在阳台上欣赏葡萄园的夜景。看到两人进来，他微笑着举起茶杯："新西兰的夜空真美，星星比城里清楚多了。"
简单的寒暄后，顾承远告辞去安排回国事宜。颜小满陪父亲聊了一会儿，见他面露倦色，便帮他整理床铺准备休息。
"满满。"父亲突然叫住她，"这个给你。"
他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老旧的牛皮笔记本："过去二十年，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但每一天，我都记在这里。"
颜小满接过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
「2005.6.1 儿童节。想象满满今天表演什么节目？小时候她说要当芭蕾舞演员，不知道现在还喜欢跳舞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快速翻到最近的一页：
「2023.3.15 检查结果不好。但听说满满成了优秀的婚礼策划师，还遇到了顾家的孩子...命运真是奇妙。」
"爸爸..."她扑到父亲怀里，像个孩子般哭泣。
父亲轻抚她的头发："不哭。现在不是团聚了吗？"他顿了顿，"那个年轻人...你爱他吗？"
颜小满抬起泪眼，点了点头。
"那就勇敢一点。"父亲微笑着擦去她的泪水，"生命太短暂，别像我和你妈妈，错过了那么多时光。"
夜深了，颜小满回到疗养院为她准备的客房。窗外，南半球的星空璀璨夺目。她翻开父亲的日记，一页页读着那些错过的岁月，时而微笑，时而落泪。
手机震动起来，是顾承远发来的消息：
「航班明早9点。临走前想看看你，方便吗？」
颜小满擦干眼泪回复：
「来吧，我在东翼二楼尽头。」
不到十分钟，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顾承远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杯热巧克力。
"睡不着？"他递给她一杯。
颜小满让开门："在读爸爸的日记。"
顾承远的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沉默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小口啜饮热巧克力。
"周律师给我的磁带..."他突然开口，"里面有我母亲的声音。二十年了，我第一次听到..."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颜小满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爱'。"顾承远抬头，月光下的眼睛闪闪发亮，"多讽刺，我偏偏封闭了自己二十年。"
"首到一个莽撞的策划师闯进你的车头？"颜小满试图活跃气氛。
顾承远轻笑出声："首到你。"他认真地看着她，"颜小满，你父亲给了你二十年爱的记录...而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关于爱的信念。这难道不是某种启示吗？"
颜小满的心跳加速。顾承远站起身，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轻轻抵住她的：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关于未来。"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开始。颜小满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我等你。"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远处，疗养院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无论前方还有什么挑战等待，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独的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