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也能穿越?
大绍王朝的初春,带着一种别样的生机。城头的积雪在暖阳下渐渐消融,化作涓涓细流,沿着青石砖的缝隙蜿蜒而下,叮咚作响。
街道两旁的枯树枝头,己隐隐泛出一抹嫩绿,毛茸茸的芽苞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像是怯生生探出头的孩童,好奇地打量着这复苏的世界。
集市上,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带着几分春日的欢快。卖花的姑娘挎着竹篮,篮中满是初绽的桃花、杏花,娇艳,香气馥郁,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街边的酒肆里,飘出阵阵酒香,新酿的春酒散发着淡淡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小酌一杯,感受这春日的惬意。
然而,在这热闹的春景背后,却有一处显得格外冷清。梁实的居所,一座简陋的小院,被一道矮墙环绕着。院子里,几株瘦弱的竹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枝头的叶片稀稀拉拉的摆动着,显得有些萎靡。
梁实正坐在屋内的窗前,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身着一袭单薄的长衫,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春景。
突然,门扉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口。
“梁哥,您醒着没?”
是梁实随从狗儿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此刻却压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
“药我给您煎好了,就放在门口温着,您要是醒了就应一声。”
屋内的梁实没有回应。
他不是梁实。
或者说,不完全是。
就在昨夜,这个不良人编制下的年轻人,不良人衙署的阍者,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偶感风寒”死在了这间房舍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来自另一个蔚蓝世界的灵魂。
一个二十一世纪,清北大学,宗教学专业的研究生,被导师延毕的可怜人。
原因是他的论文,《道教修持体系的流变与象征意义》,因为引用太多道教经典,导致查重不过,就在他冒着高烧改论文时,突然眼前一黑,结果再一睁眼,就真的来到了一个有修炼、有神仙的世界。
这事态的发展过于荒唐,以至于他苏醒后的大半个时辰里,都只是在消化原身那破碎又孤僻的记忆。
喉咙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他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脖子,扭头视线扫过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
书卷,笔墨,还有墙角那柄不良人制式的横刀。
一切都在提醒他,自己如今的身份。
大绍,长安,不良人,阍者。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我这是穿越了?我改个论文的功夫就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一个保安?带编制的不良人在自己单位门口当保安?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人品啊!”
这些都是其次,最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不良人内部人尽皆知的一条铁律。
为了防备域外天魔与妖邪夺舍,不良人衙门下设有律法堂,拥有一套严苛到近乎残酷的筛查机制。
一旦被发现魂魄与肉身不符,迎接他的将是律法堂的严刑拷问,神魂被一寸寸剥离,用来探查所谓的真相。
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后来者,无异于一个行走的死囚。
这时,狗儿在门外又唤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更焦急了些。
梁实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嘶哑虚弱的语调应道。
“知道了。”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自己起来喝。”
门外的脚步声这才稍稍远去。
梁实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股气流在微凉的空气里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偶感风寒?
他扯动嘴角,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原身的记忆告诉他,整座长安城,都被笼罩在钦天监布下的“天下迎春大阵”之中。
此阵夺天地之造化,能令京畿之地西季如春,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在这种环境下,一个身有武艺傍身的不良人,怎么可能死于区区风寒。
这是谋杀。
凶手手段极为高明,甚至骗过了府衙里精通医道的坐班大夫。
能在这座王朝敕造府衙里无声无息地做掉一个不良人,对方的能量与胆量都超出了想象。
宁虚的脑海里闪过原身的身世。
父亲曾是虎贲军中的一名校尉,遭奸人构陷,死于非命。
母亲与他也受到牵连,本该充军流放,但随着事态发展,庙堂党争与草草收尾的平反安抚,这个不幸的家庭反而成为了忠义之后。
母亲因此抑郁成疾,没几年也撒手人寰。
而他,原身性格孤僻,加之有一点练武的天分,靠着父辈的荫庇,勉强进了不良人,后被派往府衙门前值守,名为值守,实为排挤。
旧仇。
这两个字像是淬了毒的冰,瞬间刺入他的脑海。
能在长安城里,用这种手段精准找出他的,不会超过双掌之数。
而每一个,都是他现在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不能坐以待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源自现代社会培养的逻辑思维开始飞速运转。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改变眼下的局面。
他需要价值。
一个让不良人长官和朝中大人愿意高看一眼的价值。
一个让凶手不敢轻易再下死手的价值。
他还想到了原身父亲那些所谓的门生故旧。
人走茶凉是世间常态,可总会有一两个念旧情的存在,那或许是一根可以借力的稻草。
但这些都是外力。
最关键的,还是自身。
修行。
宁虚的指尖轻轻划过床沿的木纹,一道微弱的记忆浮现在心头。
他,或者说原身,是拥有修行资质的。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召入不良人衙门。
这具身体里,潜藏着一股尚未被引动的力量。
想着想着,梁实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窗台的缝隙里,一只黑色的蚂蚁正在奋力拖拽着一粒米。
那渺小的身躯与巨大的米粒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蚍蜉撼树。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可笑不自量。
然而,对于此刻的宁虚而言,他就是那只蚍蜉,而那棵看不见的大树,就是笼罩在他头顶的死亡阴影与整个世界的规则。
撼不动,也得撼。
他不再犹豫,翻身下床,在蒲团上盘膝坐好。
双眼缓缓闭合。
他要引气入体,踏出这修仙路上的第一步。
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他闭上眼,屏蔽了身体的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尝试着,去感知那传说中,游离于天地间的,第一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