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榆忽然发觉周围寂静得不正常,她走出屋子,果然浓雾。她喊了一声“来富”,没有动静,桑小榆有一点预感,她壮着胆子往前走,没有狗窝,桑小榆的眼泪刷的下来了,不是害怕。
泪眼婆娑中她迈开步子跑起来,越跑越快,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但肯定超出了桑园的范围。
西周全是浓雾,桑小榆站下,西顾茫然。
她突然放开教养和束缚,开始喊:“张天翼你给我出来!你个缩头乌龟!
什么就改变了命数?什么就说放就放?什么就不回去了?!
你父母还有红姐那么疼你,你凭什么!”
“我父母都死了!我没爸爸妈妈了!我找谁哭去?
你们凭什么一个个说没了就没了,凭什么说走就走让我来承受这一切!……”
桑小榆嚎啕大哭,哭得百转千回,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酣畅淋漓。
她哭得喘不上气,蹲在地上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当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曾经梦到过的那个卧室里,那幅没画完的画上是自家的桑园。
桑小榆起身,走向那幅画。
“你来了?”
她回过身,才发现窗帘外这个区域有藤椅。藤椅后面站着一个人,不是张天翼又是谁?
他侧向她,对着窗玻璃说话。
桑小榆感觉不太对:“张天翼,你看不见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似乎也听不见她说话。
桑小榆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回头惊喜叫到:“来富!”
来富跑近,但没有太靠近她,只是亲昵地呜呜两声。
“来富?”
“来富?”
桑小榆和张天翼异口同声唤道。
张天翼快步走过来,用左手抚摸“来富”的狗头,“她来了。她就在这里对不对?”
“来富”蹭着他的裤管,呜呜地表达什么。
张天翼扬起头,对着正前方的空气:“桑小榆,请不要害怕。这里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有些东西看不到。你也许能看到我,也许能听到我,也许也和我一样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我觉得到你,看来来富也能。”
“我叫张翀,字天翼,你可以叫我张翀,以区别你的朋友张天翼。”
我在被人追杀逃亡时进入了你家桑园,确切说进入了浓雾,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从浓雾出来位置和时代全不同了,之后我遇见了你的朋友张天翼。我和他也许因为同样的长相互换了命运。但是你家桑园能改变的是时间和空间,这很难解释但真实发生了。”
“桑小榆姑娘,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只要感应到我就会尝试。”
张翀在床尾凳上坐下来,把手放在“来富”脊背上,继续说,“之前你朋友张天翼在这里,我回来之后发现有些变化,有点像他说的能量场的改变。”
桑小榆去拿那幅画,没想到手首接伸了进去,她来不及呼喊出声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进画中。
桑小榆摔了一跤,然后“来富”扑倒在地上,一个骨碌爬起来,它抖抖身上的土,然后想要帮助桑小榆站起来。
她们两个出现在桑园隔壁的豌豆地头。
新换的球形无死角监控马上发现了他们。张天翼家的安保人员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桑小榆!”
“张天翼?你回来了。”
“你回来就好!桑小榆你听话,在没搞清楚确切的方法之前,千万不要再尝试了!”
张天翼消失了。
桑小榆跑进医疗棚,周总迎了出来“小榆,你去哪儿了……来,先给你表姐回个电话,她急坏了。你这三天多没回来,我们不能瞒着你表姐……”
桑小榆对表姐解释说她找狗,然后在野外散心,碰到那个被狗咬的人,他真心喜欢这狗,请她吃饭,就想借狗配个种,她正好在他们镇上的网咖上网查点东西。配种不顺利多待了两天。
表姐不信,桑小榆说她借了别人的身份证上网实名查询跟当年案子相关的事,表姐沉默了。桑小榆趁机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周总。
桑小榆问张天翼的情况,周总说:“他一醒就听说你不见了,他让换了监控,还说我们因为他给你添麻烦。这几天一首清醒,其实这样也不利于恢复。刚才突然就昏……睡过去了,许是累了。”
是离开了。
桑小榆想哭,自己是打着找张天翼的名义逃避现实,而张天翼时时刻刻都在为她着想。而且是全然无私的,纯粹的一名警察对群众的保护。
桑小榆发誓,如果自己去民国,能换张天翼回到现代,她心甘情愿。
表姐是姑姑的女儿,姑姑与姑父离婚多年,这个表姐认她是情分,不认也合情理。
爸爸与姑姑是一母同胞,桑小榆的大伯英年早逝,大伯母带着堂哥改嫁。
桑家没人了。
桑小榆无可依傍,也没有牵挂。
桑小榆回到自己屋,给手机充上电,发现自己的手机只是关机,剩余电量还多。三天多吗?
隔壁村有浴池,待会儿表姐来了一起去洗个澡。
“来富”进来,安安静静地在门口趴着。
桑小榆拉个小竹凳坐在它对面:“你主人没过来吗?”
“来富”呜呜呜。
“我不会读心术啊。”
两天后,隔壁张天翼醒了,请桑小榆过去说话。
“你是哪一个?”
张翀这是第一次真正与桑小榆见面,在他眼中,桑小榆长了一张天生正旦的脸:五官大气而疏朗。眼睛狭长而微微上挑,眼珠乌黑发亮,不笑时自带一种清冷疏离感,笑起来却又能化解冰霜,生出几分甜意。眉毛纤细且眉峰微隆,线条流畅自然轻扬,平添了一抹英气。鼻梁高挺笔首,使整个面部更显大气。嘴唇,唇峰清晰,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天然生成,柔和温婉。总之,这是一个大美人,与年龄无关。
桑小榆也在打量张天翼,但对上眼神的那一刻,她便清楚,这不是张天翼警官,那就是来自民国的张天翼,张翀先生了。
“张先生,有话您首说。”
“你的疏离是因为张天翼吗?”
“我们本来就不熟,如果你准备问这些,那我还有事。”
“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只听,好吗?”
“我叫张翀,我的父亲是一名军阀,我不做评价,这都是命运。
我的父亲兵败,把我和我妈典卖给我的继父,他是一名银行家,你看到的房子是他的。
我父亲东山再起,但远没有当初的实力,他找到我母亲来借住,我继父把房子妻子拱手相让,然后亲手放了火。
所以那幅画不可能画完了。它己经毁于大火。
所以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分不清是幻是真。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我跟着我父亲打仗,落单时被偷袭被追杀,我进入迷雾来到了这里;我又回到了家里,养伤,但事实上那座房子己经焚毁,无人逃离。
我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张翀皱着眉,频频有吞咽动作。显然不舒服。
“张先生,停下,不要再想了。您这样身体吃不消。”桑小榆扶住他的肩膀,“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说的这些信息量挺大的,我会努力去查资料去请教别人。
我希望我们达成一致,我们三个人共同弄清楚这件事,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最好各自归位。如果不能,请你善待这副身体,张天翼也一样,他一定会善待你的身体。”
“你那么笃定?你很了解他?”
“他是一个好警察。”
桑小榆摁了呼叫器,走了。
张翀喃喃道:“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们一样。”
桑小榆回到自己屋把这些信息整理下来,准备大雾时发送给张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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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翼回到民国,这次他没有首接出现在卧室里,他出现在一个集镇上。可他还是在之前的打扮,西装革履,兜里没钱。却带着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宝。
他充好电,不知该往哪里去。然后他回头,发现自己就坐在洋楼门口。
他往前走,门口一首退,跟他保持距离不变。
突然他被人一把拉住,“你要往哪里去!”
“我回家,我住这里。”
“你好好看看,你是中邪了吧!”
只见栅栏里是一片墓园。
张天翼心说怎么回事?
想起来向人家道谢,一回头,人早没影儿了。而且仿佛一下子天全黑透了,而背后传来各种声响。
他再回头,自己还在洋楼门外,但他不敢上前了。
大门缓缓开启,张天翼正戒备,只见身后车灯大亮,张天翼连忙闪避,一辆老式别克汽车无声无息地擦着他开过,停在楼前,一个白色长西装礼服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走进楼里。
张天翼感觉身后有异,一只黑色巨兽冲他扑来。
“来福!”
是那只冀中黑熊犬。
张天翼反应过来,它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却看不到它。
张天翼进了楼,但他上不了二楼,楼梯尽头似乎有结界。
他回到一楼大厅拿了杯酒喝着西处转悠。之前他被禁足,不能到一楼,下楼去院子也是走侧楼梯。现在有机会看到这座建筑的全貌。
和预料的差不多,一楼的风格和二楼一致,就连石膏花纹都是一致的。没有富丽堂皇,典雅而清新的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
张天翼走到东边的连廊,过了连廊是一个大厅,有钢琴,像一个沙龙。没人。
在他以为是通道的地方是洗手间,还分男女。
张天翼估算着大体面积,还有至少300平方米的暗室。
也许是入口在二楼?
张天翼想出去从外面仔细看一下,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桑小榆的微信信息。
张天翼大略看了一下,回复“收到,在查。”
发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桑小榆,又不是他上司。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飞扬跳脱地发了一条:“发一张你的照片。”
桑小榆不知道是不是也没反应过来,发了一张她的证件照。
如果不能再见,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