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晴的指尖触到了井水。
水面在接触的刹那结出一层薄冰,冰下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被献祭的女子们正透过冰面凝视着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她们在说什么?"孟雨晴下意识回头,却发现镜中女鬼的嫁衣正在褪色,原本鲜艳的红逐渐变成腐朽的苍白。更可怕的是,女鬼的脸正在融化,像蜡像般一滴滴坠入井中。
"快...走..."女鬼突然抓住自己的喉咙,声音变得支离破碎,"他...醒了..."
井底传来铁链挣动的巨响。那具官服骷髅的七根镇魂钉正在一根接一根崩飞,每飞出一根,老宅就塌陷一角。房梁上簌簌落下陈年的合婚庚帖,纸片在空中燃起幽绿的鬼火。
孟雨晴踉跄后退,踩到一本翻开的族谱。借着鬼火微光,她看见最新一页写着:"孟雨晴,癸卯年七月初七子时,配祀河伯"。而落款处盖着的,赫然是她祖父的私章。
"原来...是你们..."
她的呢喃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打断。最后一个活着的村民突然腾空而起,西肢呈大字型张开,仿佛有无形的钉子将他钉在半空。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很快,一根森白的指骨刺破胸膛——那具官服骷髅正在借活人的血肉重生!
"跑啊!"融化的女鬼用最后力气推了孟雨晴一把,"去祠堂...砸了..."
话未说完,她的头颅就像蜡烛般融化殆尽。与此同时,孟雨晴的左手腕突然浮现出一道红绳勒痕,绳结处缀着枚生锈的铜钱——正是当年绑在新娘脚踝上的那种。
祠堂方向传来木鱼声。孟雨晴跌跌撞撞冲进祠堂时,看见供桌上摆着面古怪的铜镜。镜框雕着交颈鸳鸯,可镜面却像水银般浑浊不清。最骇人的是镜前供着的根本不是牌位,而是一具盘腿而坐的干尸,干尸手中捧着本账簿,最新那页写着:
"今收孟氏阴魂壹具,抵祖债叁分"
落款日期正是今夜。
祠堂的烛火无风自动,映得那具干尸的脸忽明忽暗。孟雨晴看清了——干尸身上穿的,正是孟家祖祠画像里那套靛蓝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鎏金算盘。
"原来是你......"她盯着干尸指缝间露出的账簿,上面的字迹突然开始蠕动,像无数黑虫重组排列,最终变成她熟悉的笔迹——**母亲的字迹**。
**"自愿抵债,以女代偿。"**
八个字如刀刻进眼底。孟雨晴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翡翠镯子为何内侧刻着"逃"字,也明白了为何每年生辰,母亲都要用朱砂在她脚心画符。
供桌上的铜镜突然发出"咯吱"声响,镜面浮现出童年记忆:五岁的她被祖母抱在膝头,老人枯枝般的手指蘸着蜜糖,在她眉心点下朱砂。"小雨晴要记住,"祖母的笑声混着祠堂檀香,"女儿家的命,生来就是甜的。"
镜中画面陡变。同样的手指,同样的朱砂,只是这次被点额的换成了姑姑。十六岁的少女被按在铜镜前,祖母用银簪刺破她中指,将血滴入镜面:"孟氏女如蕙,自愿配婚河伯......"
"骗子!"孟雨晴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向铜镜。镜面碎裂的刹那,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里窜出两簇绿火。
整本账簿无风自翻,泛黄的纸页间飘出数十张合婚帖,每张都浸着暗红血渍。最旧的那张康熙年间的婚帖上,新娘指印旁竟按着个孩童的手印——原来第一个被献祭的,是个六岁女童。
祠堂地面开始渗出黑水,水中浮起密密麻麻的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红线。孟雨晴腕间的勒痕突然灼痛,红线像活物般缠住她的小腿,拖着她向供桌移动。
干尸手中的算盘"啪"地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