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晴的指甲深深抠进门框木屑里。老村长枯树皮般的手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孟小姐，您别怨我们。"他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安抚，"这是祖上定的规矩，用血脉镇怨气。三十年前是你姑姑，再三十年前是你大姨奶奶..."
"放开我！"孟雨晴猛地挣脱，踉跄退到天井边缘。雨水积成的镜面映出她扭曲的脸，恍惚间又变成那个红衣女子的模样。
村民们举着火把围上来，跳动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白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魍魉。最前排的妇人手里端着朱砂碗，暗红色液体散发出铁锈味。
"按住她！要赶在子时末刻前完成画押！"老村长抖开一卷泛黄的宣纸。孟雨晴瞥见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女子的名字，最后一个墨迹尚新——"孟如蕙1993"，那是她早逝姑姑的名字。
而下方还留着一行空白。
孟雨晴突然想起童年那个雷雨夜，姑姑被几个穿蓑衣的人带进老宅后再没回来。第二天大人们只说"如蕙嫁到外地去了"，可她的梳妆镜却出现在祠堂供桌上，镜面裂成蛛网。
"你们这群杀人犯！"她嘶吼着撞开最近的中年汉子，朝二进院狂奔。身后传来老村长的叹息："跑吧，跑得出宅子也跑不出镜冢..."
主卧室的门在孟雨晴冲进去的瞬间自动闭合。她喘息着抵住门板，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拍打声。梳妆台上的红布不知何时又滑落了，铜镜表面布满裂纹，像一张将碎未碎的人皮。
"妹妹..."镜中传来黏腻的水声，一只泡得发白的手从裂缝里缓缓伸出，"来帮我梳头..."
孟雨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无数陌生画面突然涌入脑海——被强行套上嫁衣的剧痛、塞入口中的符纸苦味、河水灌入肺部的窒息...这些分明不是她的记忆，却疼得如此真实。
"啊！"她抱头跪倒在地，眼镜摔在青砖上。再抬头时，镜面己变成一汪幽暗的水潭。红衣女子半个身子探出水面，湿漉漉的黑发间露出一张浮肿的脸。
这次孟雨晴看清了，女子嫁衣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和母亲首饰盒里那枚一模一样。
"认得这个吗？"女子腐烂的手指抚过胸针，"你祖母给我的聘礼。她说...用亲生女儿结阴亲，最能平息河神怒火。"
窗外雷声炸响。孟雨晴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从不许她回老家，为什么族谱里女性名字总莫名其妙消失。这个村子根本是座巨大的活人冢，而她的血脉就是祭品凭证。
"砰！"
门板剧烈震动，村民开始撞门。镜中女子却笑了，咧开的嘴角淌出黑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每代都要留一个女儿了吧？"
铜镜的裂纹突然渗出鲜血。整面镜子如同融化的蜡般扭曲变形，渐渐显出一扇门的轮廓。
"进来吧。"女子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让姐姐保护你。"
孟雨晴鬼使神差地向前伸手。当指尖触到镜面时，竟像穿过一层冰凉的水膜。无数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女人的哭嚎、锁链的碰撞、咕嘟咕嘟的水泡声...
"住手！"老村长破门而入，见状脸色煞白，"别碰镜子！会放出所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孟雨晴看见一根湿发从镜中激射而出，毒蛇般缠住老人脖子。更多头发汹涌而出，像无数黑色血管爬满墙壁。
整座老宅开始震颤。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被白布遮盖的太师椅突然齐齐转向铜镜，仿佛有无形的"人"正起身相迎。
镜中女子完全走了出来。她所经之处，地砖缝里渗出腥臭的河水，墙皮迅速霉变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手印——那些被献祭的女子们留下的最后痕迹。
"三百年来..."女鬼抚摸着孟雨晴的脸，指尖寒气刺骨，"我们终于等到一个能打开镜冢的活祭品。"
孟雨晴在眩晕中看见镜中世界的全貌：无数穿嫁衣的女子悬浮在幽暗水域，她们手腕被红绳相连，像一串惨白的人形灯笼。最前方那个佩戴翡翠胸针的，赫然长着祖母年轻时的脸。
门外传来村民此起彼伏的惨叫。女鬼贴在孟雨晴耳边轻语："看啊，他们在替我们填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