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太和殿上,震得姜沅耳中嗡嗡作响。她下意识摸向耳后的红痣,那枚与生俱来的印记此刻仿佛在发烫。
"姜家余孽?"新帝猛地转向太后,"母后,您在说什么?"
太后没有回答,她僵硬的脸上肌肉抽搐,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姜沅。那双戴着金丝护甲的手从袖中伸出,指甲漆黑如墨,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二十年前,姜家满门七十三口,一个不留。"太后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姜沅的胸口剧烈起伏,原主记忆中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火光冲天的府邸、母亲嘴角渗出的黑血、那双绣着金凤的宫靴......她终于明白为何原主会执念如此之深。
"是你下的毒。"姜沅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手中的青玉瓶微微倾斜,"用姜家秘制的'醉红颜'毒杀我母亲,又怕事情败露,索性屠尽满门。"
沈砚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侧,血玉在他掌心泛着微光。他看似随意地挡在姜沅与太后之间,实则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太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聪明的小丫头。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她转向新帝,"皇儿,今日寿宴,母后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新帝面色骤变:"母后!"
"砰"的一声巨响,太和殿西面的雕花窗同时关闭。殿外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咔声,姜沅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飘来的硫磺味——是火药!
"她要炸毁大殿!"沈砚厉喝一声,一把揽住姜沅的腰向殿门冲去。
太后狂笑着掀开凤袍,露出腰间缠绕的引线:"跑?跑得掉吗?哀家等了二十年,就是要让所有知道秘密的人一起下地狱!"
姜沅在沈砚怀中挣扎:"放开我!她必须为姜家血债血偿!"
"别动!"沈砚低吼,手臂如铁箍般收紧,"你死了,谁来为姜家昭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雷霆般由远及近。三万锦衣卫的黑底红边制服在火光中连成一片血海,他们手持改良过的火铳,将太和殿团团围住。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太后手中的火折子应声而落。她惊愕地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不可能......"太后踉跄后退,"锦衣卫怎么会......"
沈砚松开姜沅,缓缓转身。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他举起手中血玉,声音冷如寒冰:"锦衣卫指挥使沈砚,奉先帝密旨,彻查姜家灭门案二十年。太后娘娘,您失算了。"
姜沅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砚。这个整日嬉皮笑脸、装病卖弱的男人,竟是锦衣卫最高统帅?
太后嘴角溢出黑血,却仍狞笑着:"沈砚......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她突然指向姜沅,"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你护着的是谁的女儿吗?"
沈砚面色不变:"姜家嫡女姜沅,姜太医与夫人林氏所生,六岁那年因在药王谷学艺逃过一劫。"
"哈哈哈......"太后笑得浑身颤抖,"可怜啊可怜,锦衣卫指挥使也有查不到的事。"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可知先帝为何派你查此案?因为姜沅她娘林氏,是先帝流落民间的亲妹妹!"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姜沅心口。她与沈砚若有血缘关系,那他们之间的亲密......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冷静:"妖言惑众。"
"不信?"太后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绣帕,"先帝亲手所绣的龙凤呈祥,宫中旧人都认得这针脚。"
新帝突然冲上前:"母后!您疯了吗?"
太后猛地推开新帝,黑血从七窍中涌出:"我没疯!当年先帝为了这个贱人,差点废了我后位!"她狰狞地指向姜沅,"她娘就该死!姜家所有人都该死!"
姜沅浑身发抖,手中的银针几乎要捏碎。二十年血仇就在眼前,可太后的话却像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如果她与沈砚真有血缘关系......
"小心!"
沈砚的暴喝惊醒了她。太后不知何时己点燃引线,火舌正飞速向她腰间的火药窜去。沈砚如离弦之箭扑向太后,两人一起撞向龙柱。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姜沅被气浪掀翻在地。她挣扎着爬起,眼前的一幕让她血液凝固——沈砚满身是血地倒在废墟中,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龙柱雕饰。
"沈砚!"姜沅跌跌撞撞地奔过去,颤抖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脉象紊乱微弱,但还有救。
沈砚艰难地睁开眼,染血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别......信她......血玉......"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姜沅素白的医女服。
"别说话!"姜沅迅速点了他几处大穴止血,从药箱中取出金针,"撑住,我不准你死!"
新帝带着锦衣卫冲过来:"姜姑娘,沈大人他......"
"闭嘴!"姜沅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下针,"准备干净的房间和热水,立刻!"
新帝被她的气势所慑,竟真的下令照办。当锦衣卫小心翼翼抬起沈砚时,姜沅瞥见太后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拖走,那双曾经高贵的凤眸仍死不瞑目地大睁着。
她本该感到快意,可此刻心中只有无尽的空洞。二十年血仇得报,为何心中毫无喜悦?
"姜姑娘。"新帝递来那块绣帕,"母后的话,你不必......"
姜沅看都没看那绣帕一眼:"陛下,当务之急是救人。"她顿了顿,"至于其他,等沈砚醒了再说。"
锦衣卫在太和殿偏室辟出一间净室。姜沅洗净双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沈砚,心如刀绞。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竟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保护了她。
"傻子......"她轻声呢喃,手中的金针稳如磐石地刺入穴位。
当最后一根针落下时,沈砚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姜沅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被汗水浸透。她疲惫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沈砚紧握的左手——即使昏迷,他仍死死攥着那块血玉。
姜沅轻轻掰开他的手指,血玉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沈砚每次"不经意"触碰她时的温度。若太后所言为真......
"不会的。"她自言自语,却不敢深想。
窗外,三万锦衣卫的火把将夜空映得通红。姜沅望着这壮观的一幕,突然意识到沈砚为了今天布局了多久。他装病卖傻、嬉笑怒骂的表象下,藏着怎样深沉的心机与执念?
就像她一样。
姜沅苦笑着擦去沈砚额头的血迹。命运弄人,他们竟是一类人。
"娘子......"沈砚突然在昏迷中呢喃,"别信......血玉......真相......"
姜沅心头一颤,正想追问,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新帝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站在门口,老太监手中捧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木匣。
"姜姑娘。"新帝神色复杂,"这是先帝留给沈大人的密匣,或许......能解答你的疑问。"
姜沅接过木匣,心跳如鼓。她隐约感到,这个匣子里装的,将是颠覆她所有认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