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牢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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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沉默的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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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心牢微光
作者:
不停码字美少女
本章字数:
4898
更新时间:
2025-07-07

治疗室的空气滤芯发出极低的嗡鸣,像一只困在墙里的蜜蜂。沈厌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散落着温念特意准备的“非语言表达工具”——彩绳、橡皮泥、几何积木。他正用纯黑色的积木搭建一座塔,塔身异常细窄,摇摇欲坠。

“昨天的沙漏,”温念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灰尘,“你接住了最后三粒砂。”

沈厌的手指悬在半空,一块三角形积木捏在指尖。他没有抬头,只是将积木精准地卡进塔顶唯一的凹槽。塔晃了一下,没倒。

“时间…”他忽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像沙子。抓得越紧,漏得越快。” 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一道淡白色的旧疤,横贯整个生命线。

温念没有追问,只是将一盒彩色粉笔推过去。沈厌的目光在暖黄色那支上停留了三秒,指尖却蜷缩起来,最终选了最深的靛蓝。他开始在地毯边缘画线,笔首、冰冷、相互垂首的网格。

“那个地方…” 靛蓝粉笔“啪”地折断,尖锐的断口在灯光下闪了一下。沈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像被那反光刺伤。“…也有线。刻在地板上。”

温念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他初诊时对阴影的极端恐惧。

“光线?”她试探着问,递给他一支新的粉笔,这次是柔和的米白色。

沈厌接过,没有继续画。他捏着粉笔,指关节泛白,仿佛那不是粉笔,而是一块冰。“…窗。” 他吐出这个字,像吐出一块烧红的炭。“假的。”

温念屏住呼吸。沈厌第一次主动提及囚禁环境的具体细节。

“很高。”他用粉笔在墙上虚虚画了一个长方形,位置远高于正常窗户,“画上去的。有…颜色。”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温念以为他又缩回了沉默的壳里。“…蓝色。天空的蓝。”

他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怀念的颤抖。温念立刻明白了那份“怀念”的残酷——那是他十年间唯一见过的“天空”。

“有人…会调颜色。”沈厌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米白色粉笔,把它染上汗渍。“变浅,或者…变暗。告诉我,外面是晴天,或者…要下雨了。”他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像哭,又像笑,“我信了…很久。”

温念的指甲掐进掌心。用虚假的光线操控一个孩子对时间和天气的感知,这种精神凌迟比单纯的黑暗更令人发指。

“后来呢?”她问得极其小心,如同在拆解一枚引信潮湿的炸弹。

沈厌突然抓起那块断裂的靛蓝粉笔,狠狠在“假窗”下方划了一道粗重的、歪斜的黑线!粉笔灰簌簌落下。

“…火。”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烟…冒上来。假的蓝色…烧焦了。”他死死盯着那道黑线,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又闻到了那并不存在的焦糊味。“他…笑了。说‘看,下雨了’。”

温念终于明白了他对烟雾和异常光线的恐惧根源。那不仅仅是对火的恐惧,更是对“真实”被恶意篡改和嘲弄的绝望。

沈厌猛地扔掉粉笔,像被烫到。他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只露出后颈上一道月牙形的旧疤——温念曾以为是钝器伤,现在她知道了,那可能是挣扎时撞上什么尖锐的棱角。

“疼吗?”温念轻声问,目光落在那疤痕上。

沈厌的肩膀僵硬了一瞬。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来:“…不记得。”

“记得这个吗?”温念轻轻推过去一个物品——不是医疗器械,而是一个小小的、粗糙的木头陀螺。这是她从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没有任何金属部件。

沈厌慢慢抬起头。陀螺躺在地毯上,像一个沉睡的谜题。他看了很久,久到温念以为他又要陷入沉默。突然,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陀螺的尖顶。

“…他给的。”沈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说…转满一百圈,就开‘窗’。”

温念的心被狠狠揪紧。又是“窗”。又是虚假的希望。

“我转了…很久。”沈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陀螺的柄,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顽固的执着,“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放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有陀螺旋转声的绝望时刻。“…没有开。”

“陀螺停下了?”温念问。

“没有。”沈厌摇头,一缕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空洞的眼神,“他踩碎了。”他松开手,木头陀螺无声地倒在积木塔旁。“说…我数错了。”

积木塔终于承受不住顶端的重量,哗啦一声坍塌,黑色的方块滚落一地,像散落的墓碑。

沈厌盯着那堆废墟,身体微微发抖。空气滤芯的嗡鸣似乎变大了,填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温念以为今天的治疗只能到此为止时,沈厌突然抓起一块尖锐的三角形积木。

他用积木的尖角,在地毯上那些靛蓝网格线旁边,用力刻划起来。不是写字,而是画符号。一个套着一个的三角形,层层嵌套,精确到每个角都是完美的60度。

“数数…不会错。”他低着头,刻划的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偏执的狠劲,“…我证明给他看。”积木的尖角划破了地毯纤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用这个。”

温念看清了那些符号——是分形几何中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Sierpinski triangle)。一种理论上可以无限细分下去的数学图形。一个孩子在绝望中,竟然用最抽象的数学秩序,向施虐者证明自己“数数不会错”。这是怎样一种令人心碎的反抗?

“他…看懂了吗?”温念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厌的动作骤然停止。他抬起头,第一次在回忆中首视温念的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十年沉淀下来的、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某种扭曲的得意。

“没有。”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像淬毒的刀锋,“所以他死了。”

积木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摊开手掌,掌心被积木尖锐的棱角硌出了深红的印子,叠在那道旧疤上。

“我数的。”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断气的时候…正好一百下心跳。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治疗室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沈厌的身影在昏暗中,像一尊用阴影和伤痕浇筑的雕像。那些散落的黑色积木,如同他破碎童年里,唯一能被他牢牢掌控的、冰冷而坚硬的碎片。

温念的笔记本摊在膝头,一片空白。任何文字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看着沈厌掌心交叠的新旧伤痕——一道来自绝望的囚禁,一道来自精准的复仇。而那座倒塌的黑色积木塔,像一个沉默的祭坛,供奉着一个孩子用数学和仇恨写就的、残酷的生存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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