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惊鸿捏住那片写着“烬”字的落叶时,指腹传来纸张受潮的软塌感。走廊的风带着雨后的湿冷,刮得窗户哐当响,像有人在外面叩门。
“陈默……我记起来了。”赵野的声音发紧,“三年前那案子最后定的是‘意外身亡’,当时家属闹过,说证据链有问题,但陈默力排众议结了案。后来他就递了辞呈,没人知道去哪了。”
程惊鸿没接话,指尖在“烬”字上反复。铅笔的划痕很深,笔锋带着种孩童式的执拗,却又透着股成年人的狠劲——和安安画里的十字标记如出一辙。
“去养老院。”他突然转身,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回响,“安安的画具盒,是谁给他买的?”
养老院的护工正在给安安喂药,男孩抱着素描本缩在角落,眼神首勾勾盯着墙上的时钟。看见程惊鸿进来,他突然把素描本往背后藏,手腕上的勒痕在灯光下泛着红。
“画具盒是上个月有人匿名寄来的,”护工接过赵野递的水,“还附了张纸条,说让安安多画画爸妈。对了,上周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来探望过,说是安安爸妈的老朋友,给了他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程惊鸿的目光落在安安背后的素描本上,封面鼓囊囊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时,男孩突然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本子喊:“不许碰!是叔叔送的!”
“哪个叔叔?”程惊鸿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是陈默吗?”
安安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镜……镜子……”
素描本从他怀里滑落,散开的 pages 里掉出一张折叠的画纸。展开来,是幅奇怪的画: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镜子两边,左边的穿警服,右边的裹着风衣,镜子中间裂着道缝,缝里塞满了镇纸碎片,每个碎片上都画着小小的“烬”字。
画纸背面贴着张泛黄的剪报,是三年前的社会新闻,标题被红笔圈住——《夫妇离奇坠楼,警方初判意外》。报道配图里,年轻的陈默站在警戒线外,侧脸轮廓在闪光灯下显得模糊,却和巷口那个风衣男人有七分重合。
“镜中影,烬中魂。”程惊鸿突然想起脑海里“烬”的笑声,那声音此刻竟和陈默的声线慢慢重叠,“他不是在帮安安,是在养影子。”
赵野的手机突然响,是技术科的电话,说在陈默的旧档案里找到张医疗记录——五年前,陈默出过场车祸,副驾上的妻子当场去世,他自己的右脸被玻璃划了道深疤,从那以后就开始戴口罩。
“所以风衣男人总背对着我们……”赵野的声音发颤,“他怕人看见脸?”
“不。”程惊鸿指着画中镜子的裂缝,“他是怕安安看见。”
话音刚落,安安突然抓起桌上的铅笔,在画纸空白处疯狂涂抹。黑色的线条很快堆成个扭曲的人脸,左眼下方有颗痣——和程惊鸿脸上的那颗位置完全相同。
“你看。”安安突然开口,声音又轻又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叔叔说,你和他一样。”
程惊鸿的呼吸顿了半拍。他摸向自己的左脸,指尖触到那颗痣时,脑海里的“烬”突然大笑起来,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终于想起来了?那年车祸现场,你也在。”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野拿着新的检测报告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陈默的DNA比对出来了!他和你……”
“是兄弟。”程惊鸿接过报告,目光落在鉴定结果那行字上,指尖抑制不住地发抖。记忆深处突然炸开团火光,救护车的鸣笛、玻璃碎裂的脆响、还有个女人在火里喊他的名字——“惊鸿,别回头!”
安安突然举起素描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那支断了的铅笔写的:“善恶烧尽处,只剩你我。”
窗外的月亮又钻了出来,透过玻璃照在程惊鸿脸上,在他左眼下方投下片阴影。赵野这才发现,那片阴影的形状,竟和画中人脸的痣完全重合。
而安安手里的素描本封面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指甲刻了个浅浅的“程”字,边缘沾着点暗绿色的粉末——和陈默指纹里的铜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