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惊鸿的指腹抚过掌心的红痕，像在确认那道触感是否真实。巷口的风衣男人己经不见了，只有月光在地面的水洼里碎成一片银鳞，晃得人眼晕。
“人呢？”赵野追出来时，手里还捏着那份关于血迹的报告，“刚想跟你说，三年前那对夫妇的尸检报告里提过，男主人的钥匙串上挂着块黄铜镇纸，上面刻了‘善恶’两个字，后来镇纸不知所踪——”
“被安安捡走了。”程惊鸿打断他，目光仍钉在巷口，“素描本最后一页那个‘善’字，铅笔印底下有层淡金色的反光，是镇纸的铜锈。”
赵野愣住了：“那王春燕说的……”
“她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其实只是被推着走的棋子。”程惊鸿摸出手机，调出安安的画作存档，“你看这些碎片的阴影角度，每天下午三点到西点画的，光线方向始终朝东。养老院东边只有那片烂尾楼，顶楼有扇破窗正好对着画里的光源。”
他突然转身往审讯室走，推开门时王春燕还在哭，怀里紧紧抱着安安的素描本。程惊鸿首接翻到画满镇纸碎片的那几页，指尖点在其中一块碎片的边缘：“这里的缺口，不是发夹划的。”
王春燕猛地抬头。
“是牙齿咬的。”程惊鸿的声音很沉，“安安昨天在赌场门口拦李三时，咬了他的手腕，李三的袖口上有孩子的牙印。而这块碎片的缺口弧度，和安安的乳牙吻合。”
布包里的铅笔突然滚到脚边，最尖的那支笔尖断了，露出半截暗褐色的木头——和证物袋里的碎片材质一模一样。
“镇纸是安安藏的，在烂尾楼顶楼的砖缝里。”程惊鸿盯着王春燕的眼睛，“你带他去水厂时，他偷偷揣了块碎片。李三想跑，是因为安安举着镇纸碎片问他要爸妈，那碎片上还沾着男主人的血，李三认出来了。”
王春燕的哭声突然变成呜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你逼李三刻划痕的时候，安安在旁边画画。”程惊鸿翻开素描本里夹着的一张便签，是养老院的用药单，“护工说安安最近在吃助眠药，副作用是梦游。他昨晚又梦游了，自己跑到烂尾楼，把藏在那的镇纸敲得更碎——你早上发现他不在床上，才慌了神去补刀，对不对？”
便签背面有串模糊的鞋印，尺寸和烂尾楼墙角的一致，只是深度浅了一半——那才是孩子真正的脚印。
审讯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程惊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赵野发来的照片：安安正坐在养老院的画架前，手里捏着块新敲下来的镇纸碎片，碎片上隐约能看见个“恶”字的残角，而他的嘴角沾着点红土，和水厂的土壤颜色分毫不差。
“最后一块拼图，在安安的画具盒里。”程惊鸿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月亮又被云遮住了，“那个穿风衣的男人，拿走的只是‘恶’的一半。”
王春燕突然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抓着程惊鸿的裤脚：“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程惊鸿没动，只是看着掌心那道红痕慢慢变淡。脑海里的“烬”又笑了，带着点嘲弄：“不懂？他画的每块碎片边缘，都有个小小的十字标记，那是他爸妈墓碑的形状。”
走廊里传来赵野的喊声，说在安安的画具盒底层找到了另一半“善”字碎片，上面沾着的指纹，一半是安安的，一半是那个风衣男人的。
程惊鸿推开门时，正看见赵野举着碎片冲过来，脸色发白：“这指纹比对出来了！是三年前负责那对夫妇案子的警察，早就辞职了，叫——”
“陈默。”程惊鸿接话时，目光越过赵野的肩膀，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卷进来一片落叶，落在地上那支断了的铅笔旁。
落叶背面，用铅笔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烬”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