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第一个周末,警局的档案室翻修完毕。程惊鸿站在新刷的白墙前,看着林芽把《同行》那幅画钉在正中央,画里的藤蔓己经被小姑娘用金色颜料补了新叶,缠绕着的警徽在日光下闪得耀眼。
“赵队说要搞个‘证据展’。”林芽拍掉手上的灰尘,马尾辫扫过身后的展架,“这些都是从技术科借来的原件——安安画的警徽素描、陈默哥风衣上的玻璃碎片、还有那枚叶形钥匙的拓片。”
程惊鸿的目光落在展架最底层。那里摆着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是从老家阁楼翻出来的,里面装着三个人小时候的奖状:程惊鸿的数学竞赛一等奖、陈默的书法比赛二等奖,还有姐姐的作文奖,题目是《我的两个影子弟弟》。
“安安说要给每个展品写解说牌。”林芽递过来张纸条,上面是孩子稚嫩的笔迹,“他说‘影子会记得所有事,就像树会记得每一圈年轮’。”
话音刚落,走廊里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陈默推着个轮椅走进来,轮椅上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那家老字号点心铺的店主。老太太手里捧着个红布包,打开时露出本泛黄的账簿,纸页边缘记满了零碎的日期,旁边画着小小的银杏酥。
“这是当年的送货记录。”老太太指着其中一页,“安安父母出事那天,我给医院送过点心,签收的护士说,有个穿风衣的年轻人总在病房外转悠,右脸有道疤。”
陈默的指尖在账簿上轻轻点了点:“是我。那时候怕被利益集团的人发现,只能偷偷盯着老院长的动向。”他忽然转向程惊鸿,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这是姐姐当年在医院做的体检报告,夹在老院长的办公室抽屉里,上个月纪委清查时才发现。”
报告末尾附着张心电图,波形起伏间竟藏着串摩尔斯电码。程惊鸿掏出手机翻译,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银杏树下的时光胶囊,有他们洗钱的原始账户。”
“原来姐姐早就发现了。”程惊鸿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时光胶囊里的磁带,最后那段杂音其实是姐姐用指甲在铁盒上敲的密码,只是当时没听出来。
林芽突然“呀”一声蹲下身,指着展架的影子。阳光透过玻璃窗,将所有展品的影子投在地上,竟拼出棵完整的树,树根处是“安”字,树干是警徽,枝叶间藏着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安安画里那幅墓碑旁的树。
“陈默哥快看!”小姑娘举着速写本跑过去,把新画的树影叠在地上的影子上,“刚好能对上!”
陈默弯腰时,右脸的疤痕在光里淡成道几乎看不见的线。他指着树影的顶端:“那里缺了块,该画个太阳。”
这时赵野扛着个相框走进来,里面是利益集团案的全体办案人员合影。程惊鸿站在左边,警服领口别着片银杏叶;陈默站在右边,风衣口袋露出半截银质打火机;林芽和安安挤在中间,手里举着那幅《春天提前到了》。
“技术科的人说,要把这张照片做成档案封面。”赵野把相框挂在画的旁边,“书名都想好了,叫《烬余微光》。”
老太太突然指着照片里的安安:“这孩子笑起来,眼睛像极了他妈妈。”她从红布包里又拿出样东西,是块被得发亮的银杏木镇纸,“安安外婆托我带来的,说当年安安父母总用它压账本,镇纸底下刻着句话。”
程惊鸿翻过镇纸,底面刻着行小字:“光会记得黑暗,但我们只记得光。”
夕阳西沉时,展架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林芽在速写本上画下这一幕,最后在树影顶端添了个大大的太阳,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染成了暖金色。
“明天开展时,要请安安来剪彩。”程惊鸿摸出那枚银质打火机,火苗在风中稳稳跳动,照亮了外壳上的“程”字,也照亮了陈默掌心那道月牙形的凹痕。
两人的手在火光下轻轻交叠,疤痕与凹痕拼合成片完整的银杏叶。窗外的银杏树上,晚归的鸟儿正衔着枝条筑巢,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轻轻翻动书页。
林芽合上速写本,封面上新写了行字:“光影会写成书,而我们,是书里走向光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