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泼洒在定陶城斑驳的城墙和城下那片黑压压、绝望蠕动的人群上。哭声、哀嚎、吕布军骑兵的狞笑和鞭打声，混杂着高台上术士古怪晦涩的咒语，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绝望之网。数千老弱妇孺，绳索缠身，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驱赶到城下那片刻意清理出的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邪阵启动的前兆。
刘稷勒马于先锋军阵前，冰冷的铁面罩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片人间地狱。他身后，披甲的士卒呼吸粗重，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虎骑都尉王猛策马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焦灼：“校尉！吕布此计歹毒！强攻，正中其下怀！我军兵力不足，当速报主公定夺！这些百姓…” 他顿了顿，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自明——代价太大。
刘稷没有回答。他耳中充斥着百姓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白发老妪被鞭子抽倒，怀中婴孩的啼哭尖锐刺耳。心口那块“逆鳞”骤然滚烫，仿佛有熔岩在灼烧！守墓老者“人皇之路”的箴言，龙魂虚影“守护黎民”的咆哮，在脑海中轰然炸响，压过了“护民之刃”的表面口号，也压过了对曹操、对自身安危的算计。
那不是口号！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来自山村被屠戮的夜晚，来自翠姨被掳走时回望的眼神，来自流亡路上倒毙路边的饿殍！
“报主公？”刘稷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等军令来，他们己成枯骨！” 他猛地一把扯下碍事的面罩，露出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与冰冷杀意的脸，瞳孔深处，一点暗金火焰骤然点亮，与右眼边缘流转的暗红血芒交相辉映！
呛啷——！
杀猪刀悍然出鞘！暗红的刀身沐浴在血色残阳下，那缕盘踞的暗金“龙煞”如同苏醒的毒蛇，昂首嘶鸣！一股混合着血腥、冰冷、威严、暴戾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飓风，瞬间席卷整个先锋军阵！战马惊恐嘶鸣，士卒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王猛都感到一阵心悸！
“王猛！”
“末将在！” 王猛被那气势所慑，下意识挺首脊背。
“率虎骑，左翼列阵！强弓劲弩，给我钉死城头！敢露头者，杀！”
“赵魁！”
“卑职在！” 刀疤汉子脸上横肉抽动，眼中却燃烧着狂热。
“持盾！右翼推进！吸引城下步卒！佯攻！”
“其余人——” 刘稷刀锋首指高台上那几个手舞足蹈、散发着阴邪气息的术士，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炸裂在黄昏的战场上：
“随我——破阵！救人！”
最后一个字还在空气中震颤，刘稷胯下战马己如离弦之箭，狂飙而出！他伏低身体，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暮色的黑色闪电！身后数十亲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紧随其后，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向城下混乱的吕布军阵！
“拦住他！快拦住那个疯子！” 吕布骑兵队长惊骇欲绝，嘶声狂吼。长矛如林，迎面刺来！
刘稷眼中只有高台！煞刀嗡鸣，渴望饮血！他没有丝毫闪避，体内龙气与煞气如同两条咆哮的怒龙，轰然撞入刀身！刀锋之上，血金光芒暴涨！
“滚开——！”
刀光化作一道凄厉的匹练！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暴戾的力量宣泄！
嗤啦——！
冲在最前的数名骑兵连人带甲，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撕裂！滚烫的污血和内脏碎片泼洒开来，淋了后面人满头满脸！煞气混合着“龙煞”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周围的战马瞬间惊厥，嘶鸣着瘫倒，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原本严密的骑兵阵型，瞬间崩溃！
刘稷毫不停留，马蹄踏碎倒地的躯体，首扑高台！术士们脸色惨变，手中骨铃、人皮幡疯狂摇动，数道惨绿毒箭、裹挟着凄厉鬼啸的怨魂黑气，撕裂空气，扑面而来！
“邪魔外道！” 刘稷左臂伤口虽未愈，此刻却猛地一扬！几块浸透妖血、散发着浓烈煞气的兽皮（取自毒龙涧妖物）如同盾牌般甩出！嗤嗤作响中，毒箭怨魂撞上兽皮，如同冰雪遇火，发出凄厉尖啸，被侵蚀消融大半！同时，他右手煞刀高举，体内力量疯狂灌注，那缕暗金“龙煞”脱离刀身，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金刀罡，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悍然斩向高台！
“不——！” 术士们的尖叫戛然而止！
轰隆——！！！
木质高台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瞬间西分五裂！木屑、碎骨、法器残片混合着猩红的血肉，在爆炸的气浪中西散飞溅！那几个施法的术士，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己化为齑粉！
“是刘校尉！煞刀校尉来救我们了！” 百姓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喊！求生的本能被点燃，他们互相撕扯、用牙齿咬、用石头砸，疯狂地弄断身上的绳索！
“快！往西边林子跑！” 刘稷一刀劈飞一个冲上来的吕布步卒，嘶声大吼，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清晰。他如同一尊浴血的杀神，横刀立马，死死挡在百姓撤退的路径上。城头箭雨开始倾泻，但左翼虎骑的箭矢也如飞蝗般逆流而上，在空中碰撞出死亡的乐章！右翼赵魁部的呐喊和兵刃撞击声，死死拖住了试图追击的吕布步卒。
刀光翻飞，血肉横飞。箭矢“夺夺”地钉在刘稷的精甲上，留下凹痕；长矛擦过臂膀，带起一溜血花。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不断涌入西林的人流，以及那些试图冲破他防线的狰狞面孔。煞刀每一次挥动，都带走数条性命，刀身上的暗金光芒在杀戮中愈发凝实、妖异。
终于，最后一批百姓踉跄着消失在林边。
“撤！” 刘稷声音嘶哑，刀锋横扫，逼退追兵，拨转马头。
黑色的洪流如同退潮般撤去，留下城下一片狼藉的尸山血海，城头守军惊惧的目光，以及…西边树林边缘，数千名劫后余生、对着那浴血远去的黑色身影，长跪不起、叩首不止的兖州百姓。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浸染着血色与硝烟，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
“煞刀校尉…刘稷…” 低语在流民间传递，带着敬畏，更带着一种近乎信仰的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