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天空永远凝固在黄昏与黑夜的交界，暗紫色的云层如同溃烂的伤口低垂。苏沉舟拖着范无咎行走在龟裂的焦土上，每一步都扬起细碎的骨灰。远处，枯萎的冥树扭曲成痛苦挣扎的人形，枝丫间悬挂着早己风干的魂茧。
这己是他们坠入冥界的第二日。目之所及，荒芜死寂。没有游魂，没有阴差，甚至连最常见的食腐鬼鸦都销声匿迹——整片地域仿佛被某种存在刻意清空了。
赛罗躺在苏沉舟掌心，青铜外壳布满裂痕，指针僵死在"大凶"的卦象上。而赵青徽......
记忆闪回到初抵冥界的那一刻。三人坠落在忘川支流的浅滩，漆黑的河水腐蚀着他们的伤口。范无咎靠在一棵枯树上大口喘气，苏沉舟挣扎着爬向赵青徽。少女安静地漂浮在水面，九道光翼己缩回体内，只是眉心多了一道金色竖痕。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唰！"
赵青徽骤然睁眼，瞳孔己完全化作禽类的竖瞳。紫金色的翎羽从她指尖暴长，在苏沉舟颈侧划出五道血痕。范无咎更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飞，胸口留下深可见骨的爪印。
"青徽？"苏沉舟的呼唤让她动作微滞。
那双非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利爪悬在他咽喉前剧烈颤抖。最终，她收回手，转身化作一道金色闪电消失在冥雾深处。翎羽掠过处，焦土上留下燃烧的爪痕。
苏沉舟怔怔地望着那道远去的金色残影，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青铜罗盘。
"赛罗，启动标记模式。"
没有熟悉的电子音回应，只有冥界死寂的风声呜咽而过。
"赛罗？"
他急忙将罗盘捧到眼前，心脏猛地一沉——曾经流转着银河光晕的青铜表面如今黯淡无光，指针歪斜地卡在卦象裂隙间，就像一件真正的、被岁月腐蚀的古董。那些精密如活的符文全部熄灭，连最基本的灵力波动都感知不到。
苏沉舟用袖子拼命擦拭罗盘，指腹摸到一道贯穿整个盘面的裂痕。
"醒醒..."他屈起指节轻敲罗盘边缘，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别装死了，我知道你还有备用能源..."
冥界的阴风卷着骨粉掠过，罗盘依旧沉默如石。
苏沉舟拖着范无咎在嶙峋的怪石间蹒跚前行。黑无常胸口的爪痕正贪婪吞噬着冥界阴气，腐烂的皮肉下可见黑雾翻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苏沉舟猛地抬头——
一队阴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迷雾中显现。他们身着锈迹斑斑的玄铁甲胄，头盔下没有面容，只有两团幽绿的鬼火在跳动。为首的阴兵手持染血铜锣，每走三步就敲响一次，刺耳的锣声在荒原上回荡。
苏沉舟拽着范无咎迅速躲到一块形似骷髅的巨石后。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敛息符，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那边有动静！"一个阴兵突然指向他们藏身的方向，骨刀出鞘的摩擦声令人牙酸。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沉舟能闻到阴兵身上散发的腐臭味。一只覆着铁甲的鬼手拨开他们头顶的枯藤——
"头儿，啥也没有啊。"
为首的阴兵头盔转动，鬼火扫过每一寸地面："继续搜！十殿联名通缉的要犯，绝不能放过！"
待脚步声稍远，苏沉舟听到阴兵们的交谈：
"到底出啥事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藏什么大人物？"
为首的阴兵统领冷哼一声，铁甲下的鬼火剧烈跳动："蠢货！昨夜阎罗殿天翻地覆，你们竟还蒙在鼓里？"
"什么？"几个阴兵面面相觑，骨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难道是地狱里的恶鬼又造反了？"
铜锣阴兵突然压低声音，鬼火缩成两点幽光："昨夜子时，一道金光劈开十八重幽冥禁制，阎罗殿正门的匾额..."他做了个劈砍的手势，"被斩成两段！殿前的玄铁柱，现在还在冒着青烟呢。"
苏沉舟心头剧震。那道金光...除了赵青徽还能是谁？
众阴兵倒吸一口凉气，头盔下的鬼火都黯淡了几分。
"更蹊跷的是..."铜锣阴兵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范无咎大人...失踪了。"
"什么？！"一个瘦小的阴兵惊得铜锣差点脱手，"范大人可是阎罗殿前最得力的..."
"十殿都在传..."统领打断道，铁甲下的声音带着森然寒意，"是黑无常勾结外敌，意图行刺阎君。"
一位曾在阎罗殿侍奉过的老阴兵颤巍巍地摇头，骨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不可能！范大人侍奉阎君千余载，忠心日月可鉴......"
"呵......"统领冷笑，"昨夜子时十殿议事，偏就少了黑无常一位。更巧的是——"他猛地压低声音，"能自由出入冥界的阴差令，如今可都在十大阴差手里攥着呢。"
阴兵们面面相觑，鬼火在头盔下不安地跳动。
待那队阴兵拖着锁链声远去，苏沉舟才撤去敛息术。冥界昏沉的天幕下，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阎罗殿轮廓，眉头紧锁。
身旁传来窸窣声响——范无咎不知何时己睁开双眼。黑无常沉默地望着阴兵消失的方向，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