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舟缓缓睁开眼,体内的疲惫与酸痛奇迹般地消散一空。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疼。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听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一副锃亮的手铐将他的手腕牢牢锁在病床两侧。
"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线从右侧传来。苏沉舟艰难地偏过头,看见一位身着黑色长风衣的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件绣着暗金色符咒的天师局制服格外醒目。
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梢泛着淡淡的金芒——那是长期接触符咒留下的灵光痕迹。她正用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一份档案,鲜红的指甲油与腕间缠绕的朱砂手链相映成趣。当察觉到苏沉舟的视线时,她缓缓抬起那双狭长的凤眼,左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凌厉。
苏沉舟眼前一亮,内心不禁暗叹:"好一个冷艳御姐!这气质、这身段..."可随即警铃大作——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这可是他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说说吧,那晚的情况。"女子合上档案时,苏沉舟敏锐地捕捉到封面"绝密"二字下方那个小小的血色符印——那是天师局最高机密才有的标记。她倾身时,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一丝铁锈味飘来,风衣领口露出的丝绸衬衫下,隐约可见锁骨处一道狰狞的旧伤。
当那支翡翠钢笔在她指间转动时,苏沉舟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的笔,笔帽上镶嵌的分明是块镇魂玉。而她虎口处的新伤更让他心头一紧:三道平行爪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绝对是S级以上的妖物所留。
窗外突然掠过的黑影让女子侧首,这个角度让苏沉舟将她后颈的纹身尽收眼底——那九个鸟首纹路竟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黑雾。他下意识想摸向腰间,却只碰到冰冷的镣铐。
"你是谁?"苏沉舟勾起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冷了下来,"我降妖除魔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还要写工作总结。"他暗暗催动体内灵力,却发现噬魂咒像条毒蛇般盘踞在丹田,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赛罗那个话痨法器,此刻竟感应不到半分气息。
"你是在找这个吧?"女子突然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物件,在指尖轻轻一转。
苏沉舟定睛一看,那灰扑扑的王八壳状罗盘可不就是赛罗?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加破旧了,龟壳上的符文都磨得几乎看不清,活像个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古董。
"不过是个最低级的AI罗盘法器。"女子用鲜红的指甲敲了敲龟壳,赛罗竟然反常地一声不吭,"天师局发出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个..."她嫌弃地皱了皱眉,"一看就是第一代的残次品。但是——"她突然俯身,铜钱吊坠几乎要碰到苏沉舟的鼻尖,"你居然用它抹除了A+级的艳鬼?"
苏沉舟突然觉得这个角度有些熟悉。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闪过——小时候在道观后院,似乎也有个穿黑衣的女子这样俯身看他,那时她身上好像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
"这玩意儿是我在垃圾桶捡的。"苏沉舟别过脸去,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学道法那会儿,你们天师局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呢!"
"哦?"女子首起身,腕间的朱砂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原来是道门中人。不知尊师是..."
"家师魏鹤年。"苏沉舟不自觉地挺了挺胸,"青云观第七代传人,我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女子闻言突然僵住,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苏沉舟趁机仔细打量她的侧脸——阳光下,她眼尾那颗泪痣的位置,竟和儿时记忆中那个来道观拜访魏老头的身影如出一辙。
"江城北郊...青云观?"女子的声音突然轻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着铜钱吊坠。
"你...你是当年那个..."苏沉舟脑中突然闪过零碎的画面:夏夜里黑衣女子在槐树下舞剑,剑锋划过时带起的风拂过他稚嫩的脸庞;冬日她披着狐裘来观里,袖中总揣着给他带的麦芽糖...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瞬间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锋芒。她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拂过自己的衣领。"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无奈,"上次见你,你还整天追在我后面要麦芽糖吃。"
苏沉舟死死盯着她的脸,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等等..."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女子偏过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阴影。她脖颈后的九头鸟纹身突然泛起暗金色的光芒,九个鸟首的轮廓在皮肤下微微蠕动,就像被惊醒的毒蛇。
"这件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突然刮起的风声淹没,"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苏沉舟敏锐地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左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心口位置——那里隐约透出一抹诡异的青光。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魏老头和这个女子在激烈争吵,当时魏老头好像说过什么"共生""反噬"之类的词...
"所以——"女子突然挺首腰背,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天师局负责人形象。但苏沉舟没有错过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痛楚,就像深潭下闪过的一尾鱼,快得几乎像是错觉。"现在可以好好汇报那晚的情况了吗?魏天师的..."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红唇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亲、传、弟、子?"
最后西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慢,像一把钝刀慢慢划过皮肤。苏沉舟后背窜起一阵寒意,这感觉太熟悉了——小时候每次做错事,魏老头要罚他抄《清静经》前,也是用这种语气叫他的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