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晓色:渔家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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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何三姑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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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洞庭晓色:渔家异闻
作者:
泪水不是水
本章字数:
6154
更新时间:
2025-07-02

林雪的发现像一块沉重的寒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也彻底冻僵了窝棚区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王卫东的强硬命令和民兵冰冷的枪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上强行盖了一层薄冰,表面看似压住了恐慌的喧嚣,内里的惊惧却在沉默中疯狂滋长、沸腾,酝酿着更猛烈的爆发。男人们被驱赶下湖,归来时脸色比湖水更阴沉,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己被深水吞噬。每一次船靠岸,岸上等待的妇女孩子都像迎接一群从地狱归来的游魂,短暂的团聚非但不能缓解恐惧,反而在彼此眼中看到更深的绝望。

根生嫂彻底垮了。门板上那些被民兵粗暴撕碎的符纸,如同撕碎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寄托。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念叨,只是终日蜷缩在窝棚最阴暗的角落,怀里死死抱着小石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她的眼神时而涣散呆滞,时而掠过一丝病态的、神经质的警觉,仿佛随时会有无形的利爪从墙壁或地底伸出来。水生看着母亲一日日枯萎下去,心如刀绞,手臂上那淡青色的印记日夜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那步步紧逼的厄运。他试图和母亲说话,根生嫂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紧身体,眼神惊恐地躲闪着他,仿佛他身上带着深水的诅咒。

恐慌在沉默的压抑中,寻找着它隐秘的宣泄口。王卫东的铁腕能撕碎符纸,能驱使人下湖,却无法撕碎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恐惧,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实质的粘液恶臭。这恶臭,在死寂的窝棚区里,在民兵巡逻的间隙,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变得越发浓烈、刺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败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窝棚,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钻进每一个惊恐的灵魂深处。它不再是背景,而成了恐慌本身散发的、有形的气味标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个消息如同幽暗水底悄然浮起的气泡,在极度压抑的信众间极其隐秘地传递着:

“三姑…能说话了…”

“三姑…要见人…”

何三姑,那个被王卫东斥为“牛鬼蛇神”、被民兵严密监视、在批斗后一首沉默如枯井的老神婆,似乎从巨大的打击和恐惧中,找回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这个消息,对于像根生嫂这样彻底崩溃的灵魂来说,无异于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个民兵巡逻间隙、暮色西合的傍晚,根生嫂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趁着水生疲惫归家、昏沉睡去的片刻,鬼使神差般地溜出了窝棚。她佝偻着背,脚步虚浮,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在歪斜的窝棚间穿行,躲避着任何可能的目光,最终闪进了何三姑那间更加破败、几乎被遗忘在角落的低矮窝棚。

棚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陈旧的香灰味,还有那无处不在、在此处似乎更加浓郁的粘液恶臭。何三姑蜷缩在一堆破旧的棉絮里,背对着门口。批斗的摧残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白发凌乱如枯草,露出的脖颈和手背上带着未消的青紫淤痕。她比之前更加瘦小佝偻,如同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躯壳。

除了根生嫂,棚里还有另外两三个妇人,都是何三姑最忠实的信众。她们挤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眼神惊惶,像受惊的鹌鹑。棚内死寂无声,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和外面偶尔传来的风声。

根生嫂扑通一声跪倒在何三姑铺前的泥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何三姑那如同枯枝般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又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声音,幽幽地、断断续续地在昏暗的棚内响起:

“来…来了…都来了…”

这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让在场的妇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何三姑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众人,只是那枯瘦的肩膀似乎耸动了一下。她的话语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古老而恐怖的预言,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湖…不静了…底下…压不住…”

“龙王爷…怒了…”

“香火…断了…庙…推了…心…不诚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镇物…镇物松了!那口…那口铁棺…要开了!”

“铁棺!” 根生嫂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想起了风暴夜水生那语焉不详、却充满极致恐惧的描述!水底深处…巨大的轮廓…似石非石,似铁非铁!

另外几个妇人也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棚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粘液恶臭混合着极致的恐惧,浓得化不开。

何三姑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破碎,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抗争:

“缝…裂开了…里面的东西…要爬出来了…”

“血…好多血…漫上来…漫上来了…”

“灾…大灾…血光之灾…跑不脱…都跑不脱…”

她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就在众人惊恐欲绝之际,她的声音又陡然低沉下去,如同临终的叹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悲悯和绝望:

“挡…挡不住喽…”

“要…要大祭…”

“大祭…才…才有一线…生路…”

“大…祭…啊…”

最后那一声“大祭啊”,如同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带着无尽的苍凉和绝望,幽幽地消散在昏暗的窝棚里。随即,何三姑的身体彻底下去,不再动弹,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棚内死一般的寂静。

根生嫂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冰凉,牙齿咯咯作响。何三姑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脏!龙王爷怒了!镇不住底下的东西了!铁棺要开了!血光之灾!大祭!每一个词都和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和她从水生只言片语中感受到的恐怖景象、和窝棚区那日益浓烈的死亡气息,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铁棺…真的是铁棺…”一个妇人失神地喃喃,眼神涣散。

“血光之灾…都跑不脱…”另一个妇人捂着脸,压抑地啜泣起来。

“大祭…什么大祭?拿什么祭?”有人声音发颤地问,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何三姑的预言,没有指明时间,没有说明形式,但那“铁棺要开”、“血光之灾”的宣告,和“大祭”这唯一渺茫却代价未知的生路,如同最黑暗的诅咒,精准地击中了所有人心中最脆弱、最恐惧的那根弦!

根生嫂不知自己是如何爬出何三姑那如同墓穴般的窝棚的。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昏暗的窝棚间小路上,耳边反复回荡着那沙哑绝望的声音:“铁棺要开了…血光之灾…大祭…大祭啊…” 这声音和她脑海中风暴夜水生描述的深水巨影、栓子无声消失的墨绿水面、儿子手臂上那灼痛的印记,还有林雪那晚在油灯下苍白而凝重的侧脸(她偶然瞥见林雪在记录什么),疯狂地交织、重叠、放大!

“大祭…大祭…” 她神经质地念叨着,眼神涣散而狂热。一个可怕的、模糊的念头在她崩溃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需要祭品!强大的祭品!才能平息龙王爷的怒火!才能镇住那口要开的铁棺!才能救她的水生!才能救所有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全部的心神。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暮色西合的死寂窝棚区里,如同两盏幽幽的鬼火,下意识地、缓缓地扫过那些低矮的棚屋,扫过那些紧闭的、透出微弱灯光的门缝窗隙……仿佛在黑暗中,无声地、绝望地寻觅着什么。

何三姑的预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信众间激起的恐惧涟漪迅速扩散,远比王卫东的喇叭筒更有力量。那“铁棺”、“血光之灾”、“大祭”的字眼,像带着诅咒的瘟疫,在窝棚区最隐秘的角落疯狂蔓延。恐慌被注入了具体而恐怖的意象,从麻木的绝望升级为一种末日降临前、歇斯底里的疯狂暗涌。根生嫂那失魂落魄、眼神涣散又带着诡异搜寻意味的模样,更是让这隐秘的恐惧增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窝棚区彻底沉沦了。连巡逻民兵的脚步声,都仿佛踏在了一口巨大的、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深水之下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如此狰狞。那口在风暴雷电中惊鸿一现的沉棺,似乎己在所有人的噩梦中,缓缓开启了它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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