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走向那几个在地、被崩坏能微弱侵蚀昏迷的学生。他的动作没有半分轻柔。如同检查货物。
“哼，愚蠢……却还活着。” 一声低沉的、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的轻哼从面具下传出。确认这几个学生只是暂时失去意识，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明显的崩坏能深度侵蚀迹象后，千劫便动手删除了他们关于律者化过程的记忆后。他便不再理会这些残渣的死活，只要没死在他面前碍事就行。
他首起身，重新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的芽衣。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昏暗的楼梯间内光线更加晦暗。芽衣依旧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失去灵魂的瓷偶。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中，残留的紫芒如同鬼火般微弱却顽固地跳跃着，映照着指尖同样闪烁不定的电光，证明着体内的风暴远未平息。
千劫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被绝望彻底淹没的样子，面具下的眉头似乎拧得更紧了些。不是同情，而是不耐。他见过太多在崩坏面前崩溃的灵魂，但眼前这个丫头，体内寄宿着律者，还浪费他争取来的、宝贵的时间沉浸在自怨自艾里？
“喂。” 千劫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寂静的雨声中，瞬间撕裂了芽衣混沌的思绪。她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对上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毫无温度的眼睛。
“你那副等死的表情，是在提前给自己哭丧吗？” 千劫的话语刻薄得像刀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着芽衣脆弱的神经。
“还是说，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己经把你的骨头都啃软了？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芽衣的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都无比艰难。巨大的恐惧和后怕依旧攥紧着她的心脏，千劫那“拧断脖子”的宣言如同冰冷的绞索悬在头顶。
搏斗？她拿什么去和那种怪物搏斗？
“我……我做不到……” 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助，“它太强了……我……我会输……我会变成怪物……”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后果，光是念头闪过，体内的紫芒就仿佛兴奋般地跳动了一下。
“输？” 千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谁告诉你去搏斗就一定要赢？！”
芽衣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
“赢不了，就不打了吗？”
千劫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芽衣窒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力量，如同滚烫的熔岩在冰层下奔涌。
“打不过，就咬！咬不动，就撞！撞不死它，也要溅它一身血！让它知道，想吃掉你，没那么容易！就算最后被啃得只剩骨头渣子，也要让它崩掉几颗牙！”
他的话语粗暴、血腥，充满了最原始的，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芽衣心中那片绝望的泥沼！
是啊，搏斗……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为了不让那怪物轻易得逞！为了……哪怕在毁灭前，也要发出属于“雷电芽衣”的最后一声呐喊！
“我的方法，只能给你争取时间。” 千劫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具穿透力，“这点时间，不是让你用来发抖和等死的。是让你用来磨牙，用来积攒那最后一口咬下去的力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芽衣的眼底：“告诉我，你现在，是想像个废物一样瘫在这里，等着它把你最后一点意识也啃光，然后由我来给你一个痛快？”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
“还是……”
“现在！立刻！给我站起来！”
“像个还有点血性的活物一样，去准备你的獠牙？！”
“……” 芽衣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千劫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麻木的神经。恐惧依旧存在，绝望的阴影并未散去，但一种截然不同的、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东西，却从她灵魂深处被强行点燃了！那不是希望，而是不甘！是愤怒！是对体内那个试图吞噬她一切的怪物的、最本能的憎恨！
“我……”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仅仅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闪烁着紫电的双手，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带上了一种审视，一种……要将这毁灭的力量也化为撕咬武器的疯狂念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雨水湿气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了一丝诡异的清醒。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板缝隙，借助着墙壁的支撑，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双腿依旧在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体内的剧痛和那冰冷意志的蛰伏感如同附骨之蛆。但她终究是站起来了，摇摇晃晃，却不再。
她抬起头，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但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恐惧的底色之上，一种更加尖锐、更加决绝的光芒正在艰难地凝聚。她看向千劫，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她选择了后者。选择了去磨那可能毫无用处的獠牙。
千劫面具下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哼。” 又是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他不再看芽衣，而望着外面的雨幕
“记住你现在的选择。也记住……”
“你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你己经它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那么我会控制你——用最彻底的方式。”
话音落下，冰冷的余音和愈发狂暴的雨声在楼梯间内回荡。
芽衣站在昏暗的光线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布满裂痕的地面，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进深渊。
体内，那蛰伏的律者意志似乎感受到了她心境的变化，不安地躁动了一下，冰冷的紫芒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带来一阵刺痛。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却不再只是等待毁灭的双手。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死亡的威胁悬在头顶，但千劫那番充满血腥气的话语，却像一颗滚烫的炭火，硬生生塞进了她冰冷绝望的心脏。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尖那微弱的紫色电光，在紧握的拳心明灭不定，仿佛在挣扎，却被强行攥住。
磨牙……
积攒力气……
等待那最后的一口撕咬……
战斗，以最绝望的方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