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尼亚静立于极深之地的黑暗中,修女袍纤尘不染。她垂眸祈祷,仿佛与尘世悲欢隔绝。
“阿波尼亚。” 千劫的身影如同裹挟着硫磺气息的阴影踏入。
修女抬眸,澄澈如天空的蓝瞳倒映着面具的漆黑:“千劫。你的心……被愤怒与交易的锁链缠绕。”
“少废话。” 千劫不耐地打断她,“我需要你‘看’一样东西——苏的记忆。”
阿波尼亚身形一顿,发出轻响:“窥探他人记忆是亵渎。我不……”
“梅比乌斯快被‘那东西’吃掉了!” 千劫突然低吼,灼热的气息掀动阿波尼亚的裙摆,“她能量场像一锅煮沸的毒汤!体内甚至有律者的气息!那个盲人肯定知道原因!”
阿波尼亚的蓝瞳中第一次泛起涟漪。她凝视虚空,仿佛看到梅比乌斯实验室中那股混乱的崩坏能暗流。沉默良久,她轻叹一声:
“‘戒律’告诉我……真相或许是更深的毒药。你确定要打开这潘多拉之盒吗,千劫?”
他一把攥住阿波尼亚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罕见的紧绷:
“帮我……看进苏的眼睛!就这一次!代价我来支付!”
“哎……”
——————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金属和某种特殊力场抑制剂的冰冷气味。厚重的合金门层层开启,发出沉闷的液压声,每一次开启都像是在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苏和伊甸走入最后一道闸门。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代表逐火之蛾,对阿波尼亚的能力进行“评估性会谈”,探讨其能力在应对未来危机中的潜在价值——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梅比乌斯在高层会议中巧妙推动的结果
两人面前摆放着两杯清茶,热气袅袅上升,却驱不散室内的寒意。他们低声交谈着,话题围绕着当前崩坏的严峻形势、融合战士的状态、以及……阿波尼亚那被高层讳莫如深的能力。苏的声音温和但带着疲惫,伊甸的回应优雅而克制。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清脆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室内的低语。
声音来自走廊深处。
苏和伊甸几乎同时停下了交谈。苏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露出一双深邃、仿佛能容纳星辰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警惕。伊甸抚摸着茶杯的手指也瞬间顿住,眼瞳微微收缩。
那脚步声很轻,很慢。伴随着每一步,那“咔哒”声就清晰一分。那不是脚步声,是锁链拖行在冰冷金属地面的声音。
一股无形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如同深海暗流般无声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光线都似乎变得扭曲黯淡。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般的感知洪流!它如同亿万根无形的精神触须,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试图穿透一切表象,首接触摸来访者灵魂最深处隐藏的真相、恐惧、记忆与……命运!
“唔!” 苏闷哼一声,一层由纯粹精神力量构成的绝对屏障瞬间在他的精神中展开!屏障上星光流转,如同旋转的星系,艰难地抵御着那试图穿透一切的精神洪流!
苏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浩瀚、如此具有穿透性的精神力量!这力量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将灵魂彻底看穿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伊甸精神变得如同教堂的管风琴般恢弘而充满力量!那无形的精神共鸣场瞬间变得凝实,化作一道由无数金色音符构成的、流动的旋律之墙,想要找到此时的守住心神旋律。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两名全副武装、神情极度紧张的守卫押送下,缓缓步入房间。
阿波尼亚。
她依旧穿着那身修女服,但手腕、脚踝和脖颈处都佩戴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沉重的特制拘束锁链,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符文,显然是为了抑制她恐怖的精神力量。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神情平静得近乎悲悯,仿佛被囚禁的不是她自己。然而,正是这种平静,与她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威压形成了最强烈的反差!
苏和伊甸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苏瞳孔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伊甸则保持着精神的空灵状态,眼眸深深地看着阿波尼亚,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关怀,有惋惜,也有深深的忌惮。
阿波尼亚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她停在了二者不远处,但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押送的守卫如临大敌,手指紧紧扣在武器的扳机上。
阿波尼亚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那被拘束器限制的、浩瀚如星海般的精神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缕比蛛丝更纤细、比月光更幽微的“触须”,无声无息、精准无比地探向了刚刚睁眼、精神防御因惊讶和威压而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缝隙的——苏。
他冲进实验室时看到的最后一幕——他看见梅比乌斯被律者化的克莱因贯穿胸膛,看见克莱因眼中属于人类的最后一点光被崩坏吞噬,看见自己因刹那犹豫未能启动精神干预……最后,他看见梅比乌斯濒死时本能。
她的身体爆发出诡异的吸力,将贯穿她的、律者化的克莱因猛地“拉”向自己!两者接触的瞬间,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律者克莱因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分解、被梅比乌斯濒死的躯体强行吸收!
梅比乌斯胸口巨大的贯穿伤在诡异的紫光中飞速愈合,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但稳定……
探查在瞬间完成。
苏晃了一下在压力下有些沉重的脑袋,声音温和地响起,带着敬意:“阿波尼亚,我们是代表逐火之蛾向你求助。”
“苏,伊甸。” 阿波尼亚的声音空灵而平静,如同圣堂的回音,“你们的来意,我己有所感。崩坏的阴影愈发浓重,你们在寻找任何可能的微光。”
伊甸优雅地欠身:“我们希望能更深入地了解你的能力,阿波尼亚。在对抗崩坏的道路上,任何启示都可能至关重要。”
她微微抬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向苏和伊甸,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的灵魂,首达某个遥远的、既定的终点。
“……命运的丝线己然紧绷,妄图窥探深渊者,终将被深渊吞噬。我的能力,非是钥匙,而是……枷锁。”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悯,“请回吧。”
会面结束。苏和伊甸带着满心的震撼、困惑和沉重离开了“至深之处”。他们没有得到关于阿波尼亚能力能否帮助对抗崩坏的明确答案,只感受到了那如同神祇般俯瞰众生的、令人绝望的威压。
而在那冰冷的收容单元内,阿波尼亚独自静坐。锁链的幽光映照着她始终充满悲悯的面容。
一段被深埋的、染血的记忆碎片,己然被她无声地、完整地“读取”。
真相,找到了。但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
她露出了一个极悲悯的微笑,轻轻说了一句仿佛预言般的话语:
“往世的回响,终将归于沉寂。蛇的蜕皮,亦是新生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