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山间小径,白素锦跟在顾长风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孙姑娘被安置在驴车上,依然昏睡不醒,脸色苍白如纸。顾长风说有人跟踪他们,但白素锦回头望去,除了茫茫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离我们多远?"白素锦压低声音问。
顾长风停下脚步,耳朵微微颤动:"半里左右,三个人。"他转向白素锦,"白崇山不在其中。"
白素锦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会是谁?"
"可能是'永昌号'的人。"顾长风检查了一下短剑,"他们身上都有'引魂印',能感知蚀骨香的气息。"
白素锦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的黑色纹路。这些蔓延的纹路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为追兵指引方向。
"我们甩不掉他们吗?"
顾长风摇头:"除非..."他的目光落在白素锦的银香炉上,"除非暂时屏蔽蚀骨香的气息。"
"怎么做?"
顾长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皮囊:"寒松泪和几种草药混合,能暂时掩盖。"他顿了顿,"但会加剧你手臂的疼痛。"
白素锦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吧。"
药粉洒在纹路上时,剧痛让她几乎尖叫出声。那感觉就像有人将烧红的铁针刺入她的血管,沿着纹路一路灼烧。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眼前一阵阵发黑。
"坚持住。"顾长风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很快就会过去。"
确实,疼痛渐渐减轻,变成一种麻木的钝痛。更神奇的是,那些黑色的纹路变淡了,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
"能维持多久?"白素锦喘息着问。
"半天左右。"顾长风收起皮囊,"足够我们到达寒松林外围。"
他们加快脚步,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步。白素锦紧跟着顾长风的背影,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走散。
"这里..."顾长风突然停下,"有古怪。"
白素锦这才发现,周围的雾气不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蓝,像是掺入了某种颜料。更奇怪的是,雾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
"寒松林的结界。"顾长风解释道,"我们快到了。"
孙姑娘突然在驴车上呻吟起来,身体剧烈抽搐。白素锦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她的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细线又出现了,像是有生命般游走。
"她受不了结界的气息。"顾长风皱眉,"得想办法稳定她的魂魄。"
白素锦想起银香炉中的"净魂香":"这个能帮到她吗?"
"可以一试。"顾长风点头,"但用量要小心。"
白素锦取出一点暗青色粉末,轻轻撒在孙姑娘的眉心。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那些红色细线剧烈扭动,像是被灼烧的虫子。孙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又陷入昏迷,但红色细线确实褪去了不少。
"有用!"白素锦惊喜地说。
顾长风却神色凝重:"只是暂时的。她的魂魄受损太严重,需要'千年泪'才能彻底治愈。"
雾气突然变得稀薄,眼前的景象让白素锦屏住呼吸——一片银白色的松林出现在前方,松针在晨光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这就是寒松林!
"真美..."白素锦喃喃道。
"也是致命的。"顾长风警告道,"未经允许进入的人,会被寒松的气息冻僵魂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与白素锦手臂上相似的纹路,只是颜色是银白的:"这是通行证。"
白素锦想起阿福给她的木牌:"我也有一个。"
"不一样。"顾长风摇头,"你的木牌是'净魂香'的配方,这个是血脉的证明。"
他们来到松林边缘,顾长风示意停下:"我先去探路。你们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白素锦点头,看着顾长风的身影消失在银白色的松林中。她坐在驴车旁,握着孙姑娘的手,警惕地环顾西周。雾气又浓了起来,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长风迟迟不归。白素锦开始不安,手臂上的纹路也开始隐隐作痛,说明药效正在减退。更糟的是,孙姑娘又开始抽搐,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坚持住..."白素锦轻声安慰,尽管知道孙姑娘听不见,"我们快到了..."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白素锦立刻警觉起来。她悄悄拔出银刀,屏住呼吸。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不是顾长风。
白素锦迅速将驴车推到一丛灌木后,自己则躲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脚步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一个沙哑的男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的小路...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白素锦的心跳如鼓。是追兵!而且听声音,确实是"永昌号"的掌柜。
"分头找。"另一个声音说,"那丫头跑不远,她身上的印记应该..."
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白素锦从树后偷看,只见一个黑衣人影站在倒下的追兵旁边,手中短剑滴血。
顾长风!
另外两个追兵警觉起来,背靠背站立:"谁在那里?"
顾长风如同鬼魅般从雾中出现,短剑划过,一个追兵捂着喉咙倒下。另一个转身就跑,却被一根突然伸出的松枝绊倒。更诡异的是,那根松枝像活物般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倒吊起来。
"寒松林不欢迎外人。"顾长风冷冷地说,短剑一挥,结束了最后一个追兵的生命。
白素锦从藏身处走出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你杀了他们..."
"别无选择。"顾长风收起短剑,"他们不死,我们就会死。"
白素锦想说些什么,但孙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们连忙跑回驴车旁,发现孙姑娘的身体剧烈抽搐,七窍都渗出暗红色的血。
"蚀骨香发作了!"顾长风脸色大变,"必须立刻进入寒松林!"
他背起孙姑娘,示意白素锦跟上:"快!结界己经为我们打开了。"
白素锦紧跟着顾长风冲进银白色的松林。一踏入林内,周围的温度骤降,呼出的气息立刻变成白雾。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
"这边。"顾长风引路,步伐急促。
寒松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壮观。松树高大挺拔,树干上凝结着晶莹的树脂,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地面铺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柔软如毯。
他们来到林中一片空地,中心是一个圆形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顾长风将孙姑娘放在石台上,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
"千年泪。"他小心地倒出一滴晶莹的液体在孙姑娘眉心,"希望能来得及。"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孙姑娘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暗红色的雾气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脸,正是白素锦在仓库中见过的"祖母恶念"!
"又是你们!"恶念尖叫道,"坏我好事!"
顾长风立刻挡在白素锦面前:"离开她的身体!"
"休想!"恶念操控着孙姑娘的身体坐起来,动作僵硬如木偶,"这个身体是我的了!"
白素锦突然冲上前,将银香炉中的"净魂香"全部倒在孙姑娘身上。粉末接触身体的瞬间,恶念发出刺耳的尖叫,暗红色的雾气被逼出孙姑娘体外,在空中扭曲翻滚。
"现在!"顾长风将小瓶中的液体全部洒向雾气。
"千年泪"接触到雾气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恶念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消散在空气中。孙姑娘在石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
"成功了吗?"白素锦颤抖着问。
顾长风检查孙姑娘的脉搏:"恶念被清除了,但她的魂魄还很虚弱,需要时间恢复。"
白素锦松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低头一看,那些黑色的纹路己经突破了药粉的压制,变得更加浓黑,而且蔓延到了她的颈部。
"顾长风..."她艰难地呼唤,"我..."
话未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栽倒在地。最后的意识中,她看到顾长风惊恐的脸,和一片银白色的松针向她飘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素锦缓缓醒来。她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身下是柔软的兽皮。手臂上的纹路依然在,但疼痛减轻了许多。
"醒了?"顾长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白素锦转头,看到顾长风坐在床边,银面具放在一旁,露出那张带着伤疤的脸。奇怪的是,在木屋的昏黄灯光下,那道伤疤并不显得狰狞,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沧桑的魅力。
"孙姑娘呢?"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
"在隔壁休息。"顾长风递给她一杯水,"她没事了,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白素锦喝了一口水,惊讶地发现是甜的,带着松木的清香:"这是什么?"
"寒松茶。"顾长风解释道,"能缓解蚀骨香的毒性。"
白素锦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黑色纹路确实变淡了些:"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三天!"白素锦差点跳起来,"那我们..."
"时间还够。"顾长风安抚她,"我己经派人去取'千年泪'了,明天就能到。"
白素锦这才注意到,顾长风的眼睛下方有深深的黑眼圈,像是几天没睡:"你一首守着我?"
顾长风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休息吧。明天会很艰难。"
他转身欲走,白素锦叫住他:"等等...你的面具..."
顾长风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声:"在这里不需要伪装。"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白素锦鼓起勇气问。
顾长风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二十年前,我试图救姐姐...白崇山用香炉砸我的脸..."
白素锦心头一震:"所以你不是因为爆炸..."
"爆炸是后来的事。"顾长风的声音低沉,"我先被打晕,醒来时己经..."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伤疤,"姐姐为了救我,故意弄错配方,导致香炉爆炸..."
白素锦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祖母是为了救你才..."
顾长风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而我却没能救她。"
木屋陷入沉默,只有炉火偶尔发出噼啪声。白素锦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顾长风摇摇头,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白素锦似乎听到他低声说:"这次...我不会再失败..."
窗外,银白色的松林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白素锦抚摸着手臂上的纹路,心中既期待又恐惧。明天,她将面对最后的治疗——要么痊愈,要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