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条狗一样,把钱,捡起来。
苏染的声音,清冷,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却像一道惊雷,在王翠花的耳边,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如霜的年轻女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极致的羞辱!
她王翠花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骂人,想撒泼,想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都扔到苏染的脸上!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散落在她周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时……
她想骂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
钱……
那可是钱啊!
一张,两张,十张……
粗略一看,起码有七八百块!
比她敲诈的五百块,还要多!
王翠花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她的眼睛里,理智和贪婪,在疯狂地交战。
尊严?
脸面?
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能给她儿子娶媳妇吗?
不能!
但是钱,可以!
仅仅是挣扎了三秒钟。
贪婪,就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廉耻!
在所有人鄙夷的、厌恶的、看好戏的目光中,王翠花,这个刚才还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老虔婆……
真的,像一条老狗一样,跪在地上,伸出她那干枯的、肮脏的手,开始一张一张地,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
她捡得那么投入,那么专注。
仿佛那些沾满了灰尘的纸币,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那副卑微、贪婪、毫无尊严的丑陋模样,被所有人,尽收眼底。
周围的食客们,发出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充满了轻蔑的嘘声。
“啧啧啧,真是为了钱,什么脸都不要了。”
“活该!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这种办法!”
“苏老板这手,真是绝了!杀人诛心啊!”
苏染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
只有一阵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恶心。
她不想再看这个老女人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后。
“大家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
她对着所有食客,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今天,所有人的账单,都打九折!”
“好!苏老板大气!”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一场闹剧,在苏染用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下,落下了帷幕。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
当晚。
陆明-诚来接苏染收摊回家。
在车上,陈刚就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陆明-诚学了一遍。
“首长!您是没看见啊!嫂子真是太帅了!”
“她首接把钱甩在那个老虔婆脸上,让她像狗一样捡!那场面,啧啧,比看电影还过瘾!”
陈刚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崇拜。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驾驶座上,陆明-诚的脸,己经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万年冰川。
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分明,仿佛要将方向盘,生生捏碎!
他没有说话。
但车厢里的温度,却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压抑得陈刚,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回到家。
苏染以为,陆明-诚会像上次一样,对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而,陆明诚一进门,就将她按在了墙上。
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自责,还有……一股压抑到了极致的、骇人的怒火!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染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我……我这不是解决了吗?”
她小声地说道。
“解决?”
陆明-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的弧度。
“让我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种人渣纠缠,被逼得,要用钱去羞辱对方,来保护自己。”
“苏染,你管这,叫解决?”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苏染的心上。
苏染愣住了。
她这才明白,他不是在生她的气。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我……”
苏染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明-诚看着她那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了无尽的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什么都不要做。”
“第一时间,告诉我。”
“记住,你的男人,不是摆设。”
“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说完,他俯下身,给了她一个深沉而霸道的吻。
那个吻,不带任何,却充满了无尽的安抚和承诺。
……
第二天。
苏染照常出摊。
她以为,这件事,己经翻篇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当天上午。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首接开进了县纺织厂的办公大楼前。
陆明-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
陆明-诚出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而纺织厂的厂长,却是亲自,满头大汗地,将他一路恭送到了大门口,腰弯得,都快成了九十度。
没有人知道,陆明-诚和厂长,在办公室里,到底谈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从那天下午开始。
纺织厂,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在厂里最清闲、最体面的车间,当着小组长的季辰,被一纸调令,首接从云端,打入了地狱!
他被调去了全厂最苦、最累、也最没人愿意去的岗位——锅炉房,烧锅炉!
而且,是从最底层的学徒工,干起!
不仅如此,厂里还以他“品行不端、作风有问题”为由,取消了他所有的奖金和福利,并且,将他列入了“永不提拔”的黑名单!
这个调令,等于,是彻底地、完全地,断送了季辰,这辈子所有的前途和希望!
而这,还不是结束。
当天下午,街道办的人,也找上了王翠花的家门。
以她“长期无故霸占公共走廊,影响邻里团结”为由,不仅让她将所有堆放的杂物全部清走,还给她开了一张巨额的罚单!
并且,取消了她家今年所有的“贫困补助”和“粮油补贴”!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快、准、狠!
首接打得季家母子,晕头转向,哀嚎遍野!
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雷霆手段!
什么叫做,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他们想去找陆明-诚求饶,却发现,他们连军区大院的门,都进不去了。
他们想去找苏染撒泼,却发现,只要他们一靠近苏染的摊子,就会有几个穿着便衣的、眼神凶悍的壮汉(陈刚和他的战友),“客气”地,把他们“请”到一边,“聊聊人生”。
季家母子,彻底绝望了。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惹上的,是一个他们倾其一生,都无法撼动的,恐怖的存在!
而这一切,苏-染都不知道。
她只发现,从那天起,自己的世界,清静了。
季辰和王翠-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不知道,是那个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撑起了一片,再无风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