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中仙

柳文轩揣着那卷画轴回到他那漏风的破屋子时，心里还揣着几分捡了大便宜的窃喜。字画摊的老张头快咽气了，浑浊的眼扫过他洗得发白的青衫，枯枝般的手把这画塞给了他。“柳…柳相公，留着…它活该是你的…”话没说完，头一歪，人就去了。

展开画轴，柳文轩呼吸一滞。

纸上是个临窗远眺的古装美人。云鬓轻松挽着，眉眼含愁，似有说不尽的心事。那肌肤仿佛透着暖意，眉眼流转间竟像是活的。柳文轩这穷酸书生哪里见过这等精细东西？他小心翼翼挂在了书桌对面的墙上，越看越觉得那美人眼波欲流，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深人静，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柳文轩伏在破旧的书案上，被一篇晦涩的经义憋得头昏脑涨。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无意间抬眼看向对面的画。

这一看，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画中美人那双含愁的眸子，此刻正定定地看着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股寒气顺着柳文轩的脊梁骨猛地窜了上来。

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美人依旧维持着临窗远眺的姿势，愁绪淡淡，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瞥只是他读书读昏头产生的幻觉。

“定是太累了…”柳文轩喃喃自语，吹熄了油灯，摸黑躺上了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黑暗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墙上盯着自己，盯得他头皮发麻，后颈凉飕飕的。他把自己紧紧裹在薄被里，大气不敢出，首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柳文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蔫蔫的。同窗打趣他是不是夜里会佳人去了，他也只能苦笑。是夜，他特意留了个心眼，装作用功，实则偷偷留意着那幅画。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的光晕摇曳，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就在他困意上涌，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丝异样。

那画中美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不经意的蜷缩。

柳文轩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睡意瞬间吓飞了。他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只手。可看了许久，那手又纹丝不动了，仿佛依旧是画中凝固的线条。

接下来的日子，柳文轩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夜里，他总觉得画中人活了，有时是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有时是眼角瞥见画上的身影似乎换了姿势，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冰冷粘稠的注视感，沉沉地压在他身上，让他辗转难眠，冷汗浸透单衣。

白天的煎熬更是实实在在。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一点点抽走了力气。吃饭没胃口，走路打飘，提笔的手都在抖。最可怕的是咳嗽，起初只是闷闷的干咳，后来喉咙深处总是痒，咳着咳着，竟咳出了暗红的血丝！那血丝混着唾液，里面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墨色？

柳文轩看着帕子上那黑红的污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想起了老张头临终前浑浊的眼神，想起了夜里那挥之不去的窥视感。一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

这幅画，不对劲！

恐惧压倒了对古玩的珍视。这天夜里，柳文轩下定决心，他不能再留这邪物了！他哆哆嗦嗦地搬了张凳子，站上去，伸手就要把那幅画扯下来撕掉！

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画轴，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心悸猛地攫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剧烈的绞痛让他眼前一黑，首接从凳子上栽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耳边嗡嗡作响，好半天喘不过气。

等他狼狈地爬起身，惊恐地望着那幅画时，画中美人嘴角的笑意，似乎比平日更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