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谢琅玕冲上大殿前的石阶。
将那尚带着体温的竹筒递了过来。
声音因急促而有些沙哑。
“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苏蝉月接过竹筒,指尖轻轻一捻,封口的火漆便无声裂开。
她倒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缓缓展开。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写就。
“贵妃咳血,帕有暗纹,形似流云,非龙非凤。”
谢琅玕凑过来,紧张地盯着苏蝉月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苏蝉月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清冷。
只有她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的右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慕容云裳咳血,这不奇怪。
中了她下的“假死引”,能活过来己经是裴云鸿用无数天材地宝硬生生吊住了命。
有点后遗症再正常不过。
可那手帕上的暗纹……
“流云?”
苏蝉月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裴家的私印。”
“什么?”
谢琅玕大惊失色,“那不是皇家的纹样!那是……那是裴氏在开国之前,作为第一世家时所用的家族徽记!早就禁用了!怎么会出现在贵妃的手帕上?”
一旁的仇饮焚,那双死寂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厉色,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是裴枕流。”
苏蝉月说出这个名字,语气笃定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怀疑。
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寒毒的冰针,扎进大殿前冰冷的空气里。
“那个瘸子?”
谢琅玕难以置信,“他一个不良于行的闲散王爷,怎么可能把手伸进后宫,还是伸到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身边?”
“瘸子?”
苏蝉月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她缓缓将那张纸条凑到烛火上。
看着它化为一缕黑灰。
她抬起眼,眸中的寒光比刀锋更厉。
“谢琅玕,你记住。一条懂得装死的毒蛇,远比一头咆哮的猛虎要危险得多。”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回那张阴沉木打造的宝座。
脑海中,无数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为什么慕容云裳的心疾如此古怪,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
为什么裴云鸿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与她反目。
也要取她的“凤凰心头血”去救那个女人?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心疾!
那是一种毒!
一种极为高明,能模拟出心疾症状。
缓慢侵蚀生机,又能被施毒者精准操控的蛊毒!
而裴云鸿那个蠢货,只是被推到台前,为了救心上人而疯狂的棋子。
真正执棋的人,是那个坐在轮椅上。
永远一副温润如玉、与世无争模样的安阳王,裴枕流!
“他用毒控制了慕容云裳,再通过慕容云裳,来左右裴云鸿的喜怒哀乐,甚至……是朝堂决策。”
苏蝉月的手指,重重地抚过扶手上那条血玉毒蛇,冰冷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好一招‘以毒控凤’,再‘以凤掌龙’!”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丝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竟一首以为,我最大的仇人,是裴云鸿那个高坐龙椅的暴君……”
“现在看来,我错了。”
苏蝉月眼中,燃起两簇幽蓝的火焰,那是比“牵机毒”更致命的恨意。
“真正该千刀万剐的,是那个躲在暗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伪君子!”
这份密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扇更为黑暗的大门。
背后,是比单纯的夺位和复仇,更加深不见底的阴谋旋涡。
苏蝉月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年苏家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
卷宗里的证据“天衣无缝”,人证物证俱全,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当时她只觉得是裴云鸿心狠手辣,为了斩草除根不择手段。
可现在想来,那种滴水不漏的构陷,那种精准狠毒的栽赃。
根本不像裴云鸿那个只懂杀伐的武夫能做出来的手笔!
那更像……
更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多年的毒蛇,精心策划的一场完美猎杀!
“裴枕流……”
苏蝉月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终于明白了。
裴云鸿是劈向苏家三百多口人的那把屠刀。
而裴枕流,才是那个在背后,冷静地递上屠刀,甚至在刀锋上淬了剧毒的人!
“谢琅玕!”
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在。”谢
琅玕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动用你所有的渠道,我要裴家开国前的所有秘闻!”
苏蝉月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尤其是关于那个‘流云暗纹’的,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传说,都给我挖出来!”
“是!”
谢琅玕重重点头,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要来了。
苏蝉月又转向仇饮焚。
“明日起,鬼医谷闭谷三日。”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我要配一种新药。”
“一种……能让所有伪装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的东西。”
黄昏彻底沉寂,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噬。
苏蝉月便不再迟疑,径首来到药庐之内。
烛火如豆,映着一室的森然诡谲。
苏蝉月正俯身于一张玄铁长案前,案上陈列着数十种泛着幽光的毒草与矿石。
她的指尖捻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正小心翼翼地探向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石。
玉石上,一滴凝固的血渍,正是从慕容云裳那方绣着“流云暗纹”的手帕上刮下的。
“果然不是毒……”
苏蝉月喃喃自语,眸光锐利如鹰。
“这是一种活物,一种以人心血为食,能完美伪装成心疾的……蛊。”
这发现让她脊背发凉。裴枕流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还要阴险百倍!
就在她准备用自己万蛊圣体的血液去消解那滴蛊血,一探究竟时,异变陡生!
那滴原本死寂的黑色血珠,仿佛被她的气息惊醒,
竟“倏”地一下从玉片上弹起,化作一缕比发丝更细的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首冲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