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听到袁豹的话，也是愣了下。
她自认为是了解袁豹的，在她眼中，袁豹一向温文尔雅，谈起经典滔滔不绝，从容淡然，从没有动怒的时候。
今天，却彻底怒了。
蔡琰想着卫仲道刚才的话，看似悲悯百姓，关心百姓的健康，实则高高在上，完全不了解百姓的疾苦。
这才是袁家哥哥动怒的原因。
才学出众！
相貌堂堂！
还悲悯百姓！
蔡琰看着从容自信的袁豹，脑中浮现出两人昔日谈天论地、谈古论今的场景，怦然心动，眼中柔情似水。可是想到父亲的态度，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
卫仲道注意到袁豹，也观察着蔡琰，看到蔡琰眼中对袁豹的关切，加上刚才袁豹骂他的话，怒上加怒。
袁豹出身名门，是今文经学领袖袁隗的侄孙又如何呢？
今天，他要踩着袁豹扬名。
卫仲道冷声道：“袁豹，你一句去他妈的健康，还口出恶言，实在有辱斯文，枉为名门子弟。”
袁豹冷声道：“我说你垃圾，都是看在蔡公的面子上，己经给了你三分薄面。”
“实事求是的说，你刚才的讲话就是一坨狗屎。”
“说百姓不懂健康，是他们不懂健康？不知道享受吗？那是他们在艰难的生存压力下，不得不为了一日两餐，为了妻儿父母省吃俭用。”
“他们在外面少吃点，妻儿父母就能多吃一点。”
“他们脸上的风霜，渐渐弯曲的背脊，愈发粗糙的手掌，都是为了撑起一个家，他们己经很不容易，还被你指责不懂健康。”
袁豹嘲讽道：“你所谓的关怀，是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是用他们来成全你的名声。你虚伪至极，枉为蔡公的弟子。”
卫仲道脸色微变。
没想到，会被袁豹指着鼻子骂，让他丧尽颜面。
卫仲道反驳道：“不管我怎么样，我都是关心百姓，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你凭借一张嘴狂吠，除了会空口白牙的指责，还会做什么呢？”
袁豹沉声道：“我做什么？我曾带着袁家的人，在洛阳城外开设粥蓬施粥，赈济流离失所的百姓。”
“我袁家的名声，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说起施粥这事儿，原身压根儿不关心百姓，是袁隗有这方面的主见，认为袁家要名声，花小钱得大名声，才定期赈济百姓，袁豹也被要求跟着去。
这是从小培养！
对袁隗，袁豹也打心底佩服，因为袁隗一步步打造了袁家的辉煌。可惜，他看错了董卓，也看错了袁绍的野心，导致袁家被一锅端。
卫仲道不甘心失败，反驳道：“你嘴上这么说，谁知道是真是假？”
“我作证是真的。”
蔡琰在这时候站出来，说道：“袁公子施粥赈济百姓，我也曾帮忙施粥。”
袁豹拱手道：“多谢昭姬姑娘。”
话锋一转，袁豹继续道：“卫仲道，你如果真的关心百姓，有的是方法。”
“比如河东卫家是大族，可以开仓放粮，拿出你们粮仓中的粮食，赈济流离失所的百姓。再比如，拿出你们的土地，让百姓耕种。”
“有简单的办法不用，反而嚷嚷着健不健康，你贱不贱啊！”
卫仲道红了眼，呼吸都急促起来。
蔡琰帮袁豹，不帮他！
贱人！
卫仲道眼神森冷，强硬道：“袁豹，你们那样施粥赈济的做法，卫家从不提倡。”
“赈济百姓，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无法解决他们的根本问题。”
“这样不劳而获的收获，只会害了他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他们能做事有事做才是最重要的。”
卫仲道沉声道：“你想污蔑我，找错了方向。反倒是你袁家，借着施粥赚取名声，是真正的沽名钓誉。”
袁豹从容反驳道：“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一如既往的愚蠢。流离失所的百姓，背井离乡，没了田地耕种，是不想做事吗？”
“他们是没机！”
“人要脸树要皮，没有人是天生的贱皮子想去讨饭吃。”
“尤其你卫家雇佣百姓耕田，租你们卫家的田，缴纳七成田租，卫家真是‘善良’啊。”
正常情况，大多是五五开。
可是现今局势很乱，地方上土地兼并严重，到处都是流民，租田耕种缴纳的田租比例也变化。
有的百姓租田一年，反而倒欠地主许多钱，不得不卖身为奴。
袁隗向袁豹提过情况，袁家定下的比例是五五开，因为袁家有产业，且袁家人主要混官场，也就更温和些。
卫仲道听到袁豹的话，一时语塞。
卫家，的确是收七成。
许多大家族都是这样，怎么能怪卫家呢？
袁豹没放过卫仲道的打算，穷追猛打道：“卫仲道，你说袁家沽名钓誉。可是我看你卫家，是真的为富不仁。”
“嘴上说考虑百姓健康，却是只为自己。”
“你这样沽名钓誉之徒，我都不屑搭理你。可是你在大庭广众下呼吁什么健康，说百姓不懂健康，实在惹人厌恶。”
袁豹大袖一拂，呵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给我滚下去。”
卫仲道气得呼吸急促，胸膛都起伏不定。
原本，他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受到袁豹刺激更是气血上涌，隐隐有要吐血的趋势。
卫仲道却不甘心，咬牙道：“不管你怎么说，袁家依附董卓是真，甘为董卓走狗是真，这是洗不掉的。你们袁家，丢尽了士人的脸。”
袁豹依旧从容。
来之前，他就考虑了这问题，是必然要面对的。
袁豹丝毫不慌，不疾不徐道：“董相国执掌朝政，袁家人在朝中做事，就成了为虎作伥。”
“如果是这样，司空荀爽在朝中做事，也是为虎作伥吗？”
“司徒杨彪、尚书令王允，也都为虎作伥吗？”
现阶段，王允还不是司徒。
历史上杨彪劝说董卓迁都被免职，王允才接任司徒。
不论是荀爽，亦或是杨彪，还是王允，都是名声赫赫的人，也是卫仲道惹不起的人。
袁豹把杨彪等人搬出来，拉虎皮扯大旗，卫仲道脸色大变。他敢指责袁家，却不敢指责其他人。
袁豹眼神不屑，高声道：“你指责这么多人，却忘记了你的老师蔡公。”
“因为董相国的征辟，蔡公得以入朝为官。”
“蔡公入朝担任博士祭酒，又转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和尚书，再担任左中郎将，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袁豹一步走到卫仲道面前，咄咄逼人道：“难道，蔡公也是为虎作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