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文字,也不是地图。
是一幅蜡笔画的、充满童稚气息的画。画上是两个手牵手的女孩。左边是扎长辫子的大女孩,穿着画着小花的裙子,笑容温暖。
右边是短发的小女孩,仰头笑着。背景是几栋线条简单的房子。画的上方,用同样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阿雅姐和飞儿”。
唐夏衍的心猛地一跳。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几个字上——“阿雅姐”?“飞儿”?
赛飞儿?
“啊!”赛飞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几乎是扑下去,一把将摊开的笔记本死死合上,紧紧抱在怀里,头深深地埋下去,肩膀微微发着抖,整个人蜷缩着,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
社办里一片寂静,气氛凝滞而微妙。
星一脸懵懂好奇;穹看着赛飞儿怀里的笔记本,若有所思;风堇眼中流露出关切;遐蝶担忧地看着她。
尴尬、疑惑、惊讶……在空气中弥漫。
唐夏衍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
便利店里的疲惫身影、背包里的螺丝玩偶和旧零钱包、午休时匆忙提着的“全家”袋子、刚才脱口而出的精准路线、还有眼前这本写着“星光”、画着“阿雅姐和飞儿”的旧笔记本……这所有的场景在他脑子里回想,首到这一刻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地串联起来。
“阿雅姐”是谁?“飞儿”就是赛飞儿吗?那个“星光之家”……和这一切……
他看着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角落的赛飞儿,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复杂的情绪。
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社团伙伴,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那个被穹无意中点破的“专业习惯”,那本写满“星光”、记录着“阿雅姐”的旧笔记本……它们指向的,显然是一个对赛飞儿极其重要、却被他完全不了解的过往。
“星…星光之家……”风堇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和地打破了沉默,“那条小路…听起来确实更便捷。飞儿同学,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她没有追问笔记本,也没有追问“阿雅姐”,只是用最平静的方式,给了赛飞儿一个台阶。
但唐夏衍清楚地感觉到,这本意外掉落的“星光”笔记本,己经不可逆转地掀开了赛飞儿世界的一角。那个名字——“阿雅姐?飞儿?”——像一个沉重的问号,盘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那本意外掉落的“星光”笔记本和上面稚嫩的“阿雅姐和飞儿”涂鸦,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文艺社里激起了难以言说的涟漪。
虽然风堇及时将话题拉回了“星光之家”探访的路线规划,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但赛飞儿之后几乎没再说话。
她只是紧紧抱着重新塞回背包里的笔记本,低着头,偶尔在讨论的间隙飞快地瞥一眼唐夏衍,眼神复杂,带着点不安,又似乎有别的什么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赛飞儿在社团里显得安静了许多。
她依然会参与讨论,提出设计想法,但那种惯常的、像小太阳般西射的活力收敛了不少。
有时唐夏衍会发现她看着窗外出神,手指无意识地着背包带子,或者在大家谈笑时,她会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装着笔记本的背包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那本“星光”笔记本,仿佛成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沉甸甸的秘密,也成了横亘在唐夏衍心头一个挥之不去的问号。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社团活动结束,大家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唐夏衍因为要整理一份资料稍微留晚了些。社办里只剩下他和还在慢吞吞收拾画笔的赛飞儿。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桌椅镀上一层暖金色。
空气很安静,只有赛飞儿整理画笔时轻微的碰撞声。
唐夏衍正低头把文件塞进文件夹,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赛飞儿望过来的目光。
她似乎犹豫了很久,手指用力捏着画笔筒的边缘,指节有些发白。
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有种下定决心的紧张,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社长…”她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社办里却格外清晰,带着点迟疑,“…你…你现在有空吗?”
唐夏衍停下动作,温和地看向她:“嗯?有空,怎么了?”
赛飞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唐夏衍的眼睛,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我画了个东西…是给‘星光之家’那些孩子们看的。一个…一个故事板。讲一个…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姐姐的故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但我总觉得…画得不够好,”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急切,“表达不出那种…那种感觉。社长你文笔好,懂得也多…能不能…帮我看看?”她的语气充满了请求,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生怕被拒绝。
似乎怕唐夏衍觉得麻烦,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头也埋得更深了些:“东西…在我住的地方…地方很小,东西也乱…你…你别介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带着浓浓的窘迫和自我贬低,仿佛邀请别人去自己的住处是一件极其难为情的事情。
唐夏衍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微微触动。
他想起那个被她死死抱在怀里的旧笔记本,想起画上那两个牵手的女孩,想起“阿雅姐和飞儿”那几个歪扭的字。
这个“特别特别好的姐姐”的故事,是否就与那个“阿雅姐”有关?她此刻的紧张和恳求,显然是想把某个极其珍视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托付给他看看。
“当然可以。”唐夏衍放下文件夹,语气平静而真诚,带着鼓励,“我很乐意帮忙。带路吧?”
赛飞儿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虽然那笑容里还带着未散的紧张。“嗯!谢谢社长!”她飞快地应道,抓起自己的背包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的铠甲和依靠,“那…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