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金榜迸发出更加刺目的金光,光芒强烈得令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稍稍减弱,只见金榜之上,如鲜血般猩红的字迹正缓缓浮现。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是用血泪书写而成,带着沉重的历史沧桑与悲怆。
【然天不遂人愿!始皇东巡途中暴毙,赵高、李斯篡改遗诏,赐死扶苏于北疆!】
随着字迹的显现,金榜表面泛起如水波般的涟漪。
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渐渐融入金光之中。
紧接着,一幅幅画面如同活过来的历史画卷,在金榜上徐徐展开。
【在画面中扶苏跪在营帐外冰冷的积雪中,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他双手死死攥着那道刚刚送达的、由特使宣读的“遗诏”,羊皮纸卷被捏得咯咯作响。】
【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而冻得通红、甚至裂开细小血口的指尖,几乎要将那承载着死亡命令的卷轴戳出破洞。】
【诏书上那冰冷残酷的字句,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眼底,烫伤了他的心魂。】
【远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发出压抑的嘶鸣,混杂着巡逻士兵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低语。】
整个三十万大军的军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山雨欲来的死寂与压抑之中。】
【士兵们偷偷望向中军帐外的公子,目光中充满了不解、悲愤,还有一丝绝望的茫然。】
【“公子!”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吼打破了这死寂。】
【蒙恬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出鞘的寒光,如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映亮了他因极度愤怒而涨红的脸膛,额角青筋暴起。】
【他持剑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剑尖首指咸阳方向,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此诏印玺歪斜,字迹仓促,分明是奸人伪造!陛下岂会如此?!末将蒙恬,愿即刻率三十万铁骑,踏破函谷关,首捣咸阳宫,清君侧,诛奸佞,还公子一个公道!”】
【他身后,几位同样怒发冲冠、双目赤红的副将也“唰啦”一声齐齐拔出腰刀,冰冷的刀锋相互碰撞,发出铮铮金铁交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齐声怒吼:“请公子下令!末将等誓死相随!”】
【一时间,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北疆的严寒都点燃!】
【扶苏却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喉结在苍茫的夜色里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下了千钧巨石,又像是咽下了一口滚烫的、带血的唾沫。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营帐,越过无尽的黑暗与风雪,望向遥远的中原方向。
【那里,曾是他与父皇嬴政并肩论政、指点江山的咸阳宫章台殿,是他无数次聆听帝王教诲的地方。】
【那里,也曾是无数大秦子民在街头巷尾焚香祈愿,期盼他这位仁德公子早日继位、带来安宁的所在……】
然而此刻,那一切温暖的记忆,那代表着帝国心脏的地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壑,万水千渊,变得遥不可及,冰冷刺骨。】
【他深吸了一口凛冽刺骨的寒气,肺部一阵刺痛。】
【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卷沉重的“遗诏”在面前展开,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他被冻裂的指甲缝隙悄然渗出,无声地滴落在身下洁白的积雪上,迅速晕染开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蕴含着洞穿一切的悲凉,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蒙恬和每一位将士耳中:】
【“蒙将军忠诚勇敢,令人敬佩。”
【“但您可知道,当年父皇修长城抵御匈奴、建驰道贯通九州,耗费了多少民力?致使多少人饿死?又有多少白骨曝于荒野?长城下、驰道旁,埋骨者何止百万?”】
【“这些工程虽是大秦根基,却也浸透了百姓血泪。父皇常说,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最怕内乱与战争再起。”】
【扶苏看向周围满是愤怒悲戚的众人,继续道:】
【“如今若因我的疑虑就举兵攻向家国,您可知这三十万铁骑南下,函谷关内会掀起怎样的血浪?多少家园会被毁?多少父母会痛失儿子?多孺会流离失所?刚安定的天下又会陷入战乱,那才是大秦末日,父皇毕生心血将付之东流!”】
【他声音拔高,带着质问与决绝:】
【“父亲要儿子死,儿子还能如何?为人子,君命就是天命!蒙将军,你想让我背负不忠不孝、让天下陷入灾难的不义之名吗?”】
【“公子!!!”蒙恬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手中那柄曾饮尽胡虏血、斩断无数敌酋头颅的沉重佩剑,“当啷”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深深插入雪泥之中。
【这位身经百战、铁骨铮铮的帝国名将,此刻竟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扶苏面前的积雪里,冰冷的雪沫溅起。】
【他昂起头,虎目之中,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混合着风雪簌簌而下,在布满风霜的脸上冲出两道热痕。】
【“可是公子……这天下……这大秦……”他哽咽着,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痛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呜咽。】
【扶苏眼中也闪过一丝泪光,却被他强行压下。】
【他缓缓抬起一只沾满雪泥和血迹的手,止住了蒙恬未尽的话语,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威严。】
【那手,曾执笔写下安民策,也曾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此刻却冰冷僵硬。】
【侍者颤抖着捧上那杯鸩酒,玉杯在火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扶苏的目光在那杯致命的液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他接过酒杯,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冰冷的毒液滑过喉咙,瞬间带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刺穿扶苏的脏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