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雨幕,狠狠钉在破败棚屋的阴影里!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极限,虹视的光晕在极致的恐惧和应激下疯狂灼烧,视野里那黑影苍白的面孔在七彩漩涡中扭曲成狞笑的鬼魅。他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轰隆——咔!!!”
一道前所未有、几乎撕裂天地的恐怖炸雷,如同巨神愤怒的咆哮,猛地炸响在头顶!惨白到极致的电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如同长鞭般狠狠抽打下来,瞬间将整个水车坊、引水渠、泥泞空地、乃至那片幽深的竹林,照得一片死白!纤毫毕现!
强光!刺目的强光!
即使是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白光狠狠灼伤!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剧烈的刺痛感伴随着虹视的七彩光晕在眼底炸开,视野一片混沌的雪亮与混乱的彩色漩涡!
机会!
没有任何思考,纯粹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在那强光爆闪、黑影视线被短暂剥夺的零点几秒内!我蜷缩的身体如同压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棚屋的阴影里弹射而出!不是冲向开阔地,而是朝着黑影刚刚杀人、堆满废弃渔网和木桶的引水渠口扑去!那里是离我最近、也最混乱的遮蔽物!
身体扑入冰冷湿滑的渔网堆,带着浓重鱼腥和淤泥腐败的气味,冰冷的雨水和渠水溅了一身。顾不上肮脏和湿冷,我拼命将身体缩进渔网和破木桶的缝隙深处,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
强光熄灭,世界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只有雷声的余威在耳边隆隆滚动,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谁?!”嘶哑的声音带着被强光刺激后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穿透雨幕,在引水渠口回荡。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水花溅起的声响,朝着棚屋方向快速逼近!
他过去了!暂时没发现我!
但我丝毫不敢松懈。虹视的剧痛和眩晕还在持续,视野边缘疯狂闪烁的七彩光晕严重干扰着感知。我只能像石雕般蜷缩在腥臭冰冷的渔网堆里,任凭雨水冲刷,耳朵竭力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在棚屋附近停住,传来翻动杂物的声音,木板被踢开的哐当声。嘶哑的低语在风雨中断断续续,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
“……跑不远……”
“……搜……”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水车坊另一侧和竹林边缘的方向移动。他似乎认定了我逃向了那边。
心跳如擂鼓。暂时安全了?不!他很快就会回来!这片区域太小了!一旦他冷静下来仔细搜索……引水渠口这片杂物堆根本藏不住人!
必须离开!立刻!唯一的生路……是那片竹林!
念头电转。趁着脚步声暂时远离,我小心翼翼地、如同最谨慎的壁虎,一点点从渔网堆里挪出来。冰冷的泥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模糊感。虹视的光晕让眼前的一切都带着重影和诡异的色彩。我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听觉和对环境的感知上。
引水渠的水流在暴雨中更加汹涌,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水车轮轴吱嘎转动,是唯一的掩护。我压低身子,几乎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利用水车巨大的木轮底座和旁边堆放的柴垛阴影作为掩护,朝着竹林边缘的方向艰难潜行。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里,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和紧绷的神经。
近了!那片在风雨中摇曳起伏、如同墨色波涛的竹林近在眼前!密集的竹竿是天然的屏障,湿滑的落叶层能掩盖足迹,深邃的黑暗是最后的庇护所!
就在我即将扑入竹林边缘那浓稠黑暗的瞬间——
“沙……嚓……”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竹林深处传来!
不是风雨吹动竹叶!那是有重量的东西,踩在湿透落叶和松软泥土上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比刚才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不是只有那一个“叩门鬼”!竹林里……还有埋伏?!
陷阱!这是一个针对我的、精心布置的陷阱!那黑影故意离开,就是为了把我逼进这片死亡竹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虹视的光晕在惊骇中猛烈爆发,视野一片炫目的七彩漩涡,剧痛几乎让我晕厥!身体僵硬地停在竹林边缘的阴影里,进是死路,退……亦是死路!
“笃……笃笃……”
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诡异韵律的叩击声,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突兀地在竹林深处的某个方位响起!
“叩门鬼”的信号?!
紧接着,“沙嚓”、“沙嚓”的声音从左右两侧的竹林深处传来,如同包围圈在无声地收紧!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扼住了喉咙。我甚至能感觉到黑暗中,几道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后背。
就在这万念俱灰、几乎要放弃抵抗的瞬间!
“呜——嗷——!”
一声凄厉、狂暴、充满了原始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我身后、水车坊引水渠上游的方向炸响!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暴戾,带着一种撕裂耳膜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风雨声、水车轰鸣声,甚至盖过了竹林深处那些逼近的“沙嚓”声!
这声音……这声音……是药铺门外、裴寂临死前听到的那一声非人惨嚎的……狂暴版?!
咆哮声未落,一道巨大、迅捷、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黑影,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地撞开引水渠上游的几丛灌木,带着一路折断的枝杈和飞溅的泥水,狂暴地冲入了水车坊的空地!
借着远处天际偶尔闪过的微弱电光,我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
那是一个人!却又不像人!
极其高大魁梧,远超常人,如同移动的小山!身上似乎裹着破烂的、被血水和泥浆浸透的粗布,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肌肉虬结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五官扭曲变形,双目赤红如血,大张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合着血沫不断滴落!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赤红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竹林边缘的我!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了我藏身的这片区域!
“吼——!”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狂暴的身影根本无视地上的泥泞和障碍,如同失控的战车,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径首朝着我的方向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踏在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竹林深处那些逼近的“沙嚓”声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连那些“叩门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怪物”震慑住了!
机会!
生死一线!没有任何犹豫!在那狂暴的身影即将撞上我的前一刻,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向侧面扑倒翻滚!身体狼狈地摔进冰冷的泥水里,溅起大片泥浆。
“轰!!!”
一声巨响!那狂暴的身影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在了我刚才藏身的、竹林边缘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坚硬的岩石竟被他撞得碎裂开来,碎石飞溅!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似乎被撞懵了。
就是现在!
趁着这怪物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瞬间,我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竹林!冰冷的、湿滑的竹竿和枝叶抽打在脸上、身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我像一只受惊的鼬鼠,拼命朝着竹林最黑暗、最密集的深处钻去!身后,那狂暴怪物的嘶吼声、以及竹林深处骤然响起的、带着惊怒的金属破空声(显然是“叩门鬼”们出手了),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战场!
跑!跑!跑!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虹视的剧痛、身体的伤痛、冰冷的雨水、刮脸的竹叶……一切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我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在黑暗中凭着模糊的方向感拼命向前。身后的打斗声、嘶吼声、树木断裂声越来越远,渐渐被风雨声和竹林本身的喧嚣所取代。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肺部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我扑倒在一片厚厚的、湿冷的竹叶堆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腐叶和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
暂时……甩掉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虹视的剧痛再次占据上风,视野里旋转的七彩光斑和竹林扭曲的黑色轮廓交织在一起。我蜷缩在冰冷湿透的腐叶堆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就在我试图平复呼吸、恢复一点力气的时候——
虹视!那该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虹视,毫无预兆地、在我眼底最深处,爆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极其炫目而锐利的光束!它不再仅仅是视野边缘的光晕,而是像一道聚焦的探照灯光,猛地投射在我脸前不到一尺远的、厚厚堆积的湿冷竹叶上!
在虹视这被强行扭曲、穿透的视野里,寻常的腐败落叶如同虚影般淡化、消失。唯有……那落叶层下,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泥土中,一只出来的、同样苍白僵硬的……人手!
不!不止是手!随着虹视那诡异光束的移动,落叶和泥土被一层层“剥开”……手腕……小臂……首至一张同样被泥土半掩的、惨白浮肿、双目圆睁、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苦的脸!
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他大张着嘴,似乎死前发出了无声的呐喊。而在他另一只紧握成拳的手边,散落着几点极其微弱的、在虹视光束下闪烁着冰冷纯粹天蓝色的……青金石粉末!
和裴寂脚底……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冰冷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瞬间扎透了西肢百骸。
这片看似提供庇护的幽深竹林……竟然早己是……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