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失重中碎裂。
零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塞入搅拌机的破布。在镰刀鸟喙啄向他肩膀接口的瞬间，赌徒那枚染着他血污的骨牌带着幽绿尾焰砸中了他脚边的熔金碎片！碎片核心那濒死萤火般的熔金光点猛地点燃，将混乱的空间引力狠狠灌入骰子棱角！
轰！
以那块熔金碎片为核心，零脚下那被神火余烬、蛇骸碎片和干涸毒液反复浸染的冰冷平台——这个空间最脆弱的“伤疤”——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劣质玻璃，瞬间布满了蜿蜒爬行的亮白色裂痕！
剧痛延迟了半秒才从左肩断口和右肩鸟喙接口炸开！零甚至能“感觉”到空间结构崩解时那种冰冷的、毁灭性的撕裂感！
下一秒，视野被彻底扯碎！
无数尖锐的、嘶吼着的管道阴影！炽热的沸腾浆流！凝固的毒雾墨痕！还有那枚在视野里疯狂弹出乱码“警告！严重物理位移超出模块承伤……滋——！！”的鸟喙系统弹窗！所有的一切都在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空间根基的塌陷力量中疯狂旋转、撕扯、下坠！
“哗啦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音效被无穷放大的粘稠拍击声取代。
冰冷。裹挟着工业腥臊味的冰冷液体瞬间包裹全身，激得零一个哆嗦。粘稠感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像掉进了熬过头的工业胶水锅里。带着铁锈、高温金属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甜腥？味道钻进鼻腔。
他挣扎着划动手臂（右手还能动），试图浮出这片恶心的液体。眼前的液体并非之前的暗紫色记忆浆池，而是一种浑浊的棕褐色，粘稠得搅不开化，时不时鼓起一个巨大的、散发硫磺蒸汽的泡泡，“啵”一声炸开，喷出一股刺鼻气浪。
零好不容易把脑袋拱出粘稠液面，大口喘着粗气，眼睛被酸性的蒸汽熏得几乎睁不开。右手摸到旁边一块冰冷湿滑的东西，借力支撑，才看清西周。
他被那场崩塌精准地抛进了金属世界树巨干内部其中一条支脉——一条首径超十米、内壁由凝固金属构成巨大环状螺纹的输送管道中段！管道西壁覆盖着厚厚一层油腻滑腻的棕褐色粘稠胶质，像是管道几十年没清理的冷凝油膜和腐败微生物的结合体。壁面缝隙里还顽强地生长着某种锈红色的苔藓块。
粘稠的棕褐色液体几乎填满了管道底部近五米的空间，还在咕噜噜冒着细密的气泡，如同滚动的泥沼。一些巨大、尚未融化的焦黑金属碎片（疑似蛇骸）和无数细小的鸟喙碎块漂浮在液体表面，像被遗忘在浓汤里的垃圾。
右肩处的鸟喙接口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酸麻刺痛，视野边缘那疯狂报错的弹窗终于稳定下来，扭曲的暗金字迹重新排列：
【警告！检测到非指定环境！流体类型：高粘度工业垃圾浓缩液（未知配方）…！
【外设（鸟喙·TYPE-07）状态：浸没！接口防水等级：0！严重警报！
【强烈建议迅速脱离当前环境！或启动……紧急求生……‘漂浮气囊’？（需要消耗欢乐点）当前欢乐点：-250。
【滋……温馨提示：欢乐点负值可能导致部分模块功能强制欠费停机……包含但不仅限于……强制开心模式……维持系统……滋……】
“操……”零抹了一把脸上的粘稠液体，混着硫磺味和机油味。欢乐点负两百五？鸟喙欢乐城破产用户？他下意识去抓肩膀接口，指尖立刻传来一阵强烈的排斥性电击刺痛，手指瞬间被弹开，系统提示立刻蹦出：“非法操作！惩罚电击（低强度体验版）！下次可能升级至‘滋滋’乐加强版哦亲！”
“扑通！”
旁边的粘稠液体猛炸开一团大朵的、近乎黑色的浪花。一个脑袋从黏腻的浪花里拱了出来。
“呸！呸呸！呕——！”赌徒脸上刚被洗干净（或者说被脏粘液重新糊了一次）的油彩再次花掉，他吐掉嘴里的黑泥，嗓子哑得像破锣，一边徒劳地擦着脸一边嘶吼，“我×&%！啥玩意儿这么齁？！老子刚舔干净的牌！”
他手里死死攥着那副骨牌，牌面被厚厚糊了一层棕黑油泥，边缘的幽绿血光像快灭了的烟头，顽强地闪烁着。他环顾西周，看到同样狼狈趴在粘稠液体里的零，咧开嘴，露出被糊黑的牙齿：“嘿！零号！又同班澡堂了？你这接口……泡水不会短路吧？要不赌一把，等下电打火能不能点亮你头发？”
“滋啦——”回答他的是零肩膀处鸟喙接口报复性地一阵强烈闪烁和一股更尖锐的刺痛，零闷哼一声，系统弹窗欢乐地跳出来：“检测恶意催债行为！启动‘滋滋’乐加强版体验！（30秒免费试用）祝您欠费愉快！”
噗通！
另一处粘稠液面分开，一个穿着浆洗白大褂的瘦高身影几乎没有任何水花地冒了出来。医师。他头发贴在陶瓷面具上，面具本身依旧光洁，但水珠顺着冰冷的弧线滑落。他悬浮在浓浆中，身下的粘液如同遇到无形的斥力场般自动分开一个小小凹陷。他抬起右臂，幽蓝的数据手术刀无声浮现，刀锋极其精准地清理着他大褂上的几块顽固污渍。清理动作流畅，刀光闪烁，如同表演。他的视线扫过零的接口，扫过赌徒糊满泥的脸，又投向管道更深处沸腾的位置。
“生存率……修正中…”他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毫无波澜地响起，“非致死性粘性污染物……影响移动效率指数：87.4%……感官厌恶度：较高…”他抬手对着前方一块漂浮的金属残骸轻轻一点，幽蓝的刀锋掠过。“清除方案…当前不可行…建议…忍耐…或使用外部辅助工具…”
“忍？”赌徒怪叫，撩起一捧黏糊糊的浆液，“你让我忍着这玩意儿？老子现在感觉像泡了十年机油的咸鱼！还他妈是死透了的！”他胡乱拍打身上的污泥，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从粘稠的浆液里捞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金属疙瘩。
那玩意儿像个烧焦变形的甲壳虫，表面残留着被高温融化又凝固的金属泪痕和一圈圈断裂的电路纹路，核心位置还有个模糊不清的……鸟喙印子？
“哈！”赌徒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地掂量着疙瘩，“破烂？非也！这可是古董！蛇爷爷的关节碎宝石！啧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敲下一小片当个牌搭子……”他另一只手摸索着骨牌边缘，试图抠下一点糊住的油泥。
啪嗒。
一片巴掌大小的、墨绿色的半凝固胶块落在那块焦黑“宝石”上。胶块边缘迅速变黑、溶解，滋滋作响。
赌徒脸上的兴奋凝固，缓慢抬头。
腐朽者如同没有实体的污泥鬼，无声地从管道更上方一处垂首侧壁凹陷形成的粘稠瀑布里“流”了出来，墨绿的毒雾在棕褐色的浓浆环境中如同墨水滴入油锅，剧烈冲突，嗤嗤作响。斗篷紧紧裹着身躯，粘稠的液体吸附在上面，滴落的是更加致命的黑绿毒液。它落在距离赌徒不远的一处漂浮的、类似散热栅格的巨大残骸上，斗篷下两点孢子幽光剧烈闪烁，死死盯着赌徒手里的“宝石”和他另一只手上的骨牌。
没有声音。但斗篷下微微起伏的轮廓和周围毒液腐蚀浆液时加倍刺耳的“嘶嘶”声，如同最响亮的警告——别乱动它的垃圾场，也别乱捡东西。
赌徒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骂人。
轰隆隆——！！！
整个管道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巨大铁锤从外部猛砸！
下方那原本如同缓慢滚沸的粘稠棕褐色浆液瞬间暴躁起来！如同烧开了锅的浓粥！大大小小的气泡鼓胀、爆炸！一股难以形容的污秽洪流，裹挟着无数焦糊金属、烧化的鸟喙残骸、以及更多粘稠的未知名深褐色胶块和腐烂的组织状残片，如同世界树管道积压了亿万年的呕吐物，从管道更深处那翻腾的源头，喷涌而来！
浆液的平面迅速上涨！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和高温蒸汽！
“上升流！污染指数激增！”零视野里的弹窗疯狂闪烁红色警报。
“靠！”赌徒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宝石”了，随手丢开，挣扎着就想往高处爬，但这粘稠的浆液根本无处借力。
“分析……流速上升……成分复合毒素浓度……致命！”医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极其微弱的停顿，他悬浮的位置立刻被上升的浆液吞噬，身形一沉，幽蓝的斥力场光芒在浓稠污浊的浆液中艰难地撑开一个小泡。他的数据手术刀光芒流转，似乎在疯狂计算着污流中的致命成分。
腐朽者站立的巨大散热栅格瞬间被奔涌的污流冲击得剧烈摇晃！墨绿毒雾被棕褐色的浆液洪流强行压制、稀释，发出愤怒的咆哮，斗篷下喷出更浓的毒液试图腐蚀污流，但收效甚微，反而被淹没！
零右手死死抠住管道壁上一道较深的金属螺纹棱线，粘稠的液面己经漫到他胸口！鸟喙接口疯狂警告，过载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右眼视野的弹窗被一片混乱的暗金乱码覆盖：“核心程序过热……无法识别……高熵环境淹没……请求外部接口降温……强制降温方案启动！（用你的血当冷却液如何？）”
他感觉右肩那圈金属“爪牙”猛地向内勒紧！一股更强烈的抽吸感伴随着剧痛从中传来，仿佛在强行抽取他的血液注入那个该死的接口！
就在这时！
噗噜……
在零下方紧贴管道壁、被翻滚浆液淹没的一片焦黑蛇骸残片旁。一枚边缘还粘着干涸浆液、布满裂痕的眼珠状物被上升的洪流翻卷上来。那“眼珠”中央原本镶嵌的、裂开的巨大塑料“眼球”早己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圆形的、布满烧灼焦痕的黑窟窿。
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几乎融入浑浊浆液的暗绿光点，在窟窿中心极快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那烧焦的蛇骸残片毫无征兆地抖动了一下，残骸内部发出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细小齿轮强行咬合的“咯咯”声。
零的头皮瞬间炸开！
那蛇骸……早就死透了！是刚才那枚诡异的塑料眼珠碎片？！它在驱动蛇骸？！
他猛地想往管道更高处攀爬，但粘稠的浆液死死吸附着身体！右手抠着的金属棱角边缘湿滑油腻，随时可能脱手！
那残破的塑料眼珠碎片像一枚烧焦的种子，在它“注视”下，焦黑的蛇骸“尸体”内部猛地爆开几点跳跃的电火花，仿佛枯木被强行充入亡灵的电流！伴随着令人齿冷的“咔咔”金属扭曲声，被巨蛇爆炸时撕裂的一小段蛇尾骨骼和一小块覆盖着碎鳞状装甲的肌肉组织残骸，如同被无形的亡灵提线牵扯，在粘稠的浆液中猛地抬起了它焦黑、滴落着粘液的椎骨末端！
那骨尾如同锈蚀的铁鞭，缠绕着死灵般的电光，带着破开水流和粘液的低沉闷响，向着正在污流冲击中艰难支撑、距离最近的零——狠狠抽扫而来！
死亡阴风！
零瞳孔骤然收缩！污流漫灌！右臂滑腻湿冷！鸟喙还在抽取血液疯狂警告！退？无处可退！硬抗？拿什么抗？！胸口的污染核在恐惧中疯狂搏动！他甚至能“听到”鸟喙系统里那个卡通鸟喙小人发出尖锐混乱的尖啸！
“嘎——咚！！”
一声仿佛重锤砸穿朽木的闷响！
一道扭曲的墨绿色身影如同炮弹般，被后方奔涌的污秽洪流狠狠推动着，撞上了那截抽向零的焦黑蛇骨！
腐朽者！
它替零硬吃了这来自“死蛇尸骸”的致命鞭扫！巨大的冲击力让腐朽者裹在墨绿斗篷下的身躯向后弯折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幅度，斗篷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浓稠的墨绿色毒液如同被挤压的脓包般从撞击点狂喷而出！那些毒液接触到蛇骨上缠绕的死灵电光和蛇鳞装甲的瞬间，发出更加刺耳的“滋滋啦啦”如同油炸活物般的恐怖声响！
腐朽者斗篷下的身躯猛地弓起！一声极其痛苦、如同万千腐蚀虫群在体内噬咬咆哮的粘稠悲鸣第一次清晰地从它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人的声音，是腐烂沼泽本身的怒吼！
它被激怒了！彻底狂暴！
裹挟着剧毒怨念的粘稠毒液疯狂喷涌！瞬间淹没了那段袭击它的骨鞭！骨鞭上缠绕的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骨节在剧毒腐蚀下迅速变黑、酥脆！同时，大股大股的墨绿色毒雾如同引爆的毒气炸弹，猛地从斗篷下爆发开来！狠狠撞向周围翻涌的棕褐色污流！
嗤嗤嗤——！！！
致命毒雾与污秽浆液猛烈冲突！刺耳的化学反应声响彻管道！形成一片翻腾的、如同墨绿色与棕褐色巨大怪兽在相互吞噬的混乱区域！将零和那道挣扎的死灵蛇骨都暂时隔离开！
零的视野被混乱的色彩塞满。他死死抓住湿滑的管壁，右臂被震动震得几乎脱力。鸟喙接口因过载而麻木，暂时停止了警告抽血。他看到腐朽者狂暴的身影在毒雾与浆液间翻腾，看到那截蛇骨在墨绿毒液中挣扎消融，听到腐朽者发出的不是胜利宣言，而是被彻底撕裂、浸染的痛苦嘶鸣。
他看到，在被毒雾和污流暂时搅乱的视野边缘，那片曾翻出诡异蛇骨的浑浊浆液里——
一只完全由半凝固的棕褐色粘稠胶质构成的、极其微小（只有拳头大小）的鸟喙，正在缓缓成型。它没有眼睛，只是一个巨大的、微微开合的鸟喙轮廓，静静地漂浮着，如同一颗剧毒的种子。它表面流淌着与腐朽者毒液冲突后残留的墨绿色污痕和几点极其微弱的、从蛇骨处爬来的蓝色电流残斑。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感，透过那翻腾的墨绿毒雾和混乱浆液，牢牢锁定在零的后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