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后将军王平、马谡、黄崇这一路大军攻陷严关后,与霍弋、孟获会合。攻下严关带来的好处便是,零陵郡的满载粮秣、辎重的船只就可以由湘水上游,途经秦始皇开凿灵渠到达漓江边的始安郡(今桂林),而王平这路大军就是走秦初始皇帝“南取百越之地”路线袭取东吴交州的。
漓江的月色如练,映得水面浮起万点银鳞。王平驻马江畔,铁甲上凝结的夜露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在他身后,无数艘满载粮秣的运粮船队正缓缓驶过灵渠,船身吃水极深,压得渠水几乎与岸齐平。
始安郡的奇峰在战火中沉默地伫立着,这些历经亿万年风雨的石灰岩山峰,见证过太多王朝更迭。
“将军,这是最后一船了。”亲兵低声禀报,“临陵郡十万斛稻谷,足够大军三月之用。”
王平眼中映着波光,忽然抬手示意噤声。渠岸石壁上,“深淘滩,低作堰”六个古篆在月色中泛着青冷的光泽,那是秦代工匠留下的治水箴言。一只夜鹭从芦苇丛中惊起,白羽掠过水面时,正映出岸边霍弋军中那些南中蛮兵脸上的靛蓝纹面——那些神秘的图腾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水波轻轻扭动。
马谡轻抚着渠边斑驳的石犀牛,这尊秦代镇水神兽己被岁月侵蚀得面目模糊。“当年史禄凿渠运粮,为的是平定百越。”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丞相常说,读史可以知兴替。今日我等循秦古道南下,倒像是历史重演。”
突然,上游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惊散了水面的月光。黄崇快步奔来,铁甲相撞之声惊起更多水鸟:“报!吴军沉船阻塞渠口!”王平眯起独眼望去,月光下,十余艘装满巨石的艨艟正卡在渠口,像一柄横亘在历史咽喉上的铁锁。那些沉船显然是仓促布置的,有几艘还在缓缓下沉,船尾的吴字旗半浸在水中,随着漩涡无力地摆动。
“吕岱以为沉船就能阻我?”马谡忽然轻笑,羽扇轻点绝壁,“传令,让无当飞军准备。”
即命随军工匠用当地翠竹编制数十米大筏,数十名精瘦的南中勇士赤溜溜地跳入漓江水,解开腰间绳索绑住沉船,而绳索的另外一头着系着竹筏,沉船旋即被筏子带走。
忽闻东吴大军在奇袭桂阳,王平犹豫不定是否回救,便让大军在始安郡休整了近半年。
期间探访始安郡风景,这里山峰挺拔,形态万千,又有茂林修竹点缀在石山上,江水如玉环流其间。最奇特的当属此地地下溶洞,几乎无山不有,内部构造也极其复杂,石钟乳、石笋、石柱应有尽有,奇形怪状,或如猛虎,或如飞鹰,或如人形,妙不可言。众将连连称奇。
此间洞如若利用起来,可以藏兵、储粮,马谡说道。
王平则说若无战事,此地将来必倍受闲暇者青睐。
待桂阳战况尘埃落定后,250年4月初,众将才率大军开始南下。
王平等人又走了二十日旱路,终于抵达昆仑关(今广西昆仑关)下,此关一种说法是始建于秦代 ,即秦朝将领‘尉屠睢’征服岭南后所建?。另一种说法则是东汉时期 ,伏波将军马援平定岭南叛乱所建。
却看此关,林中不见天,巢卑幽鸟护,树老怪藤缠,一关通鸟道,万仞锁螺峰,北水归临浦,南方控古邕(今南宁)。
正午时分,关城守军忽见山崖垂下数百条藤蔓。还不等鸣锣示警,那些藤蔓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南中秘制的火油顺着藤蔓淌下,将整面关墙化作火龙。守将急令泼水,却不知王平早派死士己投了毒蓖麻。那水浇在火上,反而炸起团团毒烟,关楼上的守军顿时咳得首不起腰。
后将军王平、南中都督霍弋、南蛮王孟获、参军黄崇则带万名甲士脸敷巾帛,架起云梯、床弩,正面强攻昆仑关。
昆仑关守军怎经得住这般两面夹击,不一会功夫便溃退而去。
当吴字大旗在烈焰中蜷曲时,马谡正用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灰烬。那灰上隐约可见半截"吴"字,像极了即将倾覆的王朝谶语。远处,王平己率领主力从正面发起冲锋,那些来自巴蜀的山地步兵如履平地般攀上关墙,喊杀声震得山谷中的飞鸟西散惊逃。
(邕县城吴军官署中)
"报!昆仑关失守,王平部南下!距此仅200余里!"
吕岱老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的血沫里混着岭南特有的瘴气。失去昆仑关,邕县(今广西南宁)将无险可守。
吕岱只能收拢邕县军队弃城而走合浦港。
(6月初)邕县城头的烽烟尚未散尽,王平己命人从刺史府后园摘来满筐荔枝。那些红艳艳的果实还带着晨露,在青铜盘里堆成小山,映得帐中将士们的铁甲都染上一层暖色。
“将军,这岭南佳果可比成都的?”黄崇捧着荔枝端详,火红色的果壳上密布着鳞斑在阳光下如同战甲纹路。
王平用匕首轻轻划开一枚,晶莹的果肉顿时迸出清甜的汁水。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肉质竟比蜀锦还要莹润,指尖一碰就颤巍巍地溢出蜜露。当第一颗果肉入口时,凉沁沁的甜香瞬间驱散了岭南的暑气,仿佛有清泉流过喉间。
“难怪吴皇后(吴懿的女儿)为运此物,要跑死驿马。”马谡连啖三颗,白须上沾着汁水也浑然不觉,吾在成都只食过此果煎(干),一枚即要价三十枚铜钱。
霍弋、孟获笑道,孤弱寡闻,此物南中就有!霍弋从袖中取出《岭南异物志》:“这邕县荔枝又名'火山红',汉武时就是贡品...”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做岭南人!”不知又是哪位参军胡口道了一句。
又有诗赞曰:
铁甲犹沾百越尘,红绡初破岭南春。
骊珠溅齿琼浆冷,烽火楼头啖贡珍。
暮色中,炎汉的将士们围着荔枝树畅饮。有人唱起故乡的《巴渝舞曲》,有人则吟诵起了《楚辞》,惊起满树栖鸟。月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地上,与散落的荔枝壳混作一处,仿佛是谁打翻了装满红宝石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