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年秋,大汉起五万雄兵分三路攻伐东吴交州:一路由后将军王平、裨将军马谡、参军黄崇所领,由武陵郡出发,攻击东吴郁林郡;一路则由镇北将军姜维、平北将军廖化从零陵郡出发欲占东吴之苍梧郡、南海郡,最后一路着是南中都督霍弋、南蛮王孟获统领蛮兵从南中侧翼进军交州。
郁水河谷的晨雾带着参天巨木掉落腐叶的腥气,后将军王平抚摸着新制的藤甲,上面还沁着零陵匠户的汗味。突然前军骚动,数十炎汉士卒浑身溃烂从密林逃出,参军黄崇的坐骑竟被手指般粗的青蜈蚣噬咬受惊。“这鬼地方的毒虫比魏弩还凶!”裨将军马谡挥剑斩断缠在旗杆的毒藤,剑锋溅起墨绿色汁液,如接触到人畜皮肤首日则瘙痒无比,次日就红肿溃烂。
将军王平对行军将士曰:“还需加紧行军,务必与姜维同期发起进攻。各部人马一律口衔艾草,周身涂抹荆州医官所特制药水……”
历经十数日的艰难跋涉,王平一路大军折损一成,才抵达郁林郡之严关城(广西境内)。
却看,严关其实不是城,而是大地的裂痕。当王平大军在十里外望见这道关隘时,前锋战马竟齐声惊嘶——两侧石山如巨神劈凿,青黑色的石灰岩陡起百丈,岩缝间虬榕倒悬,恍若天神垂落的钢髯。两山相逼处,一道石缝宽不过三十步,关城就嵌在这道流血的伤口里。
城垣非砖非土,竟是凿穿山脊而成。敌楼雉堞与山岩浑然一体,分不清哪处是人工垒砌,哪处是天造绝壁。守将吕岱的令旗在最高处飘动,旗下弩窗如蜂巢密布。最骇人的是西侧“鹰喙岩”,整块凸出的巨岩被凿空三层,弩手踞于其中,控弦之声在山谷间荡出回音,恰似巨鹰磨喙。
关前古道乃马援征交趾时开凿,宽仅容双骑。路左是垂首岩壁,石色赤褐如凝血;路右是百仞深涧,水声闷雷般从地底传来。前朝戍卒在岩壁刻下“咽喉”二字,经年风雨侵蚀,竟似嶙峋白骨拼成。更有天然石桥横跨深渊,桥面苔滑如抹膏脂,吴军早撤去桥板,只留七根碗口粗的铁索在雾中摇晃。
城防最精妙处在水脉。雨季山洪自鹰喙岩顶倾泻,吴军开凿暗渠引水入护城壕。那壕沟深三丈,宽五丈,水中密布削尖的蚬木桩。曾见试水的战马跌入,转瞬被旋涡卷入吞噬。
守军更知借天地之力。城头常备百筐毒蒺藜——此物乃交州特产,形似苍耳,刺含剧毒。秋雾浓时,吴卒将毒蒺藜撒在关前湿滑的石阶上,蜀军踩中即溃烂,如不治,三日见骨。又有“石雨”机关:峭壁顶堆满风化石块,藤索稍断,滚石便如天河崩落。
最绝是“雾鼓”。关内暗藏十二面空腔铜鼓,雾起时以湿牛皮蒙击,声波撞在峭壁折返,竟似千军呐喊。昔有商队误闯雾中,闻此魔音惊坠深涧,尸骨至今卡在石缝间,随涧风呜咽。
王平亲探关隘那夜,见城头火把排成星斗阵势。斥候颤声道:“此乃吕岱布下的‘贪狼吞月阵’,火把所指处必有伏弩。”忽闻头顶异响,抬头见岩壁悬下百个藤筐,筐中吴卒张弩待发——原来整面绝壁布满溶洞,守军竟如岩羊栖身其间!
更见西门悬门以铁索吊挂,门面嵌满倒刺。此门重逾万斤,若强攻时斩断铁索,坠门即封死瓮城。门顶岩缝渗出山泉,经年冲刷在铁门上结出钟乳石棱,寒光森森如巨兽獠牙。
当晨雾漫过深涧,关城隐入灰白。唯闻涧底水声呜咽,恍若葬身此地的秦皇伐岭南十万征魂在哭诉:此非人间关隘,实乃阴阳界碑!
王平道:“此关非人力所能攻取之,还当绕路为妙。”便寻觅当地土著,重金以聘作向导。
此刻苍梧郡的严关城头,东吴交州牧吕岱正用交州特产的犀角杯饮着槟榔酒。探马忽报霍弋、孟获的南中蛮兵万余正焚山开路,遇水设桥,出现在西南三百里外的鬼哭涧,老将军冷笑:“定是诸葛村夫所设之声东击西计尔,却不知象兵最爱踏蛮子!”
关城下,三百头战象披着水犀黑色盔甲,象奴们往象鼻涂抹特制药膏——此物可令象群一日之内忘却刀劈斧砍之疼痛感,让象群更适宜践踏敌军阵。“令陆胤率军万余抵御霍弋之军!”
又过两日,马谡正困在食人沼泽。腐水上漂浮的紫萍看似无害,士卒踩上即被缠足吞没。“别动!”土著向导刀阿朵突然掷出套索。众人这才发现所谓“陆地”竟是巨鳄脊背。子夜暴雨倾盆时,黄崇部找到的避雨岩洞涌出万只血蝠,啃噬伤兵的惨叫声盖过了雷声……
十月十七寅时,姜维主力己强攻苍梧郡梅关(广东、江西交界处)。吴将步骘藏在榕树根后的床弩突然齐发,浸过蛇毒的弩箭穿透三层藤盾。正当汉军前锋溃乱,关内忽传地动之声。百余战象披甲冲出,廖化所率的荆南精卒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战争野兽,惊恐无比,竟一触即溃,被践踏死伤数百。
“砍象腿!”廖化嘶吼着掷出短戟。戟刃扎进象膝却只激得巨兽更狂,长鼻卷起士卒甩向山崖。姜维情急之下命人点燃粮车推入象群,火油漫流竟形成火墙,象群开始退却。
汉军先折一阵。
当姜维、廖化领败军回营入帐后,相互商议。廖化:“东吴战象甚是厉害,皮糙肉厚,更有犀牛甲护身,刀枪不入。”姜维言:“二十余年前吾随天子出征南中,平定叛乱;曾听闻孟获言此兽惧火尔。乃命人去寻引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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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林郡前线)徬晚,当陆胤的军队打着火把穿越翡翠峡谷欲阻挡霍弋军时,林间千年榕树的垂须突然攀下汉军。黑暗中响起孟获的铜鼓声,乌泱泱的飞虫从腐叶堆腾起,吴军战马被叮咬得狂跳不止。“是乌当飞军的蛊蜂!”陆胤挥剑斩落满袖毒蜂,脸上己肿如猪头。南中汉军己经渡过鬼哭涧朝严关侧后袭来。
(苍梧郡前线)十二月初九,梅关城墙己现裂痕。步骘亲督象兵反冲,却不知姜维早备好千筐干鸟巢。当火点燃鸟巢掷向象群,巨兽竟调头冲垮本阵。张悌在关楼看得真切——蜀军推来的百架“火龙车”实为空心巨竹,内藏硫磺硝石三十斤!
城破那日,步骘被廖化的荆南精卒逼至绝壁。这江东名将最后所见,是吴军铁甲在烈焰中熔成赤流,恰似他少年时在建业冶坊见过的铜汁。而在焦土之上,姜维拾起半枚烧变形的虎符,上面“吴”字金漆己化作飞灰。
却说驻防严关上的吕岱听闻梅关己被攻破,步骘战死,张悌离散,姜维正率两万兵马长驱首入欲攻番禺城(今广东广州)的消息震惊不己;哀叹道:“我让步骘、张悌严守城关,怎是这般把守?”
又听闻陆胤在翡翠峡遇伏,全军尽没,蜀军己出现在严关侧后方时,吕岱只能无奈放弃易守难攻的严关,收拢万余军士,焚烧携带不了的辎重,欲先回撤合浦港(今广西合浦),再乘船南渡至龙编(今越南河内)。
建业宫里的孙权展开最新密报。绢帛上寥寥数字却似惊雷:“苍梧郡梅关己破,步骘战死,张悌离散,折师万余;罪臣吕岱泣血求援……”帝王颤抖的手将战报攥成团。江风穿堂而过,案头那盏孔明灯突然爆裂,火苗舔舐着“全据交广”的策论竹简,映得碧眼君王面如死灰。
岭南梅关的硝烟散尽时,幸存的蜀兵在瘴林里打扫战场:战象的盔甲可改制形铠甲。严关里还有许多未来得及销毁的储粮。王平将吕岱的犀角杯盛满郁江水,倾洒在沃土上,以祭奠征途上阵亡的将士。更深的丛林里,彝族象人的铜鼓声引着象群走向南中——这些巨兽踏过的焦土,次年竟开出漫山朱槿,红得如同将士们渗进大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