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坟场的地表裂痕在黎明前的灰暗中像道狰狞的伤口，顾星尘蹲在裂口边缘，手指抚过父亲昨夜交给他的齿轮匕首。刀鞘上的蓝晶石突然亮起微光，与地底深处的能量震动形成呼应，仿佛这把旧时代的武器正引导他走向未知的领域。他深吸一口气，将过滤背包的面罩拉至下颌，自制的活性炭滤芯发出轻微的嗡鸣，过滤着空气中的辐射尘埃。
地下通道的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半掩着，顾星尘用匕首撬动松动的钢筋，碎石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地底显得格外清脆。通道内的荧光苔藓沿着合金墙壁生长，蓝绿色的光芒勾勒出早己锈蚀的电路纹路，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味与霉菌的气息。他的靴子踩过积灰的地面，留下清晰的脚印，深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声像古老的心跳，每隔七秒便会规律性地响起。
"第三米松果体腺体分泌异常。" 顾星尘默念着父亲教过的旧时代勘探口诀，目光扫过墙壁上的苔藓分布。这些荧光植物在合金板接缝处尤为密集，说明下方的金属结构仍在释放微弱的能量。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扫描仪 —— 用上层区废弃的医疗探头改装而成，对准墙壁轻轻一按，扫描仪的液晶屏上立即显示出复杂的合金成分："钛合金 92%，蓝晶石碎屑 8%，与实验室门禁系统材质相同。"
前行二十米后，通道出现首角转弯，顾星尘的脚尖突然踢到半埋的金属物体。他蹲下身，用匕首挑开覆盖的苔藓，露出一台嵌在墙壁中的终端机。机身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显示屏早己碎裂，但操作面板的实体按键仍保存完好。"是旧时代的量子终端。" 他的声音在面罩内形成轻微的回响，指尖按动标有齿轮图案的电源键，锈蚀的弹簧发出咔嗒声，终端机顶部的指示灯竟亮起了暗红色。
二进制代码如流水般在破碎的显示屏上滚动，顾星尘从工具包取出记忆金属薄片，迅速接驳终端机的数据线。父亲手札里记载的旧时代密码学知识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盯着不断闪烁的代码，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段话："当齿轮开始倒转，第一个质数便是打开过去的钥匙。" 输入 "3" 的瞬间，显示屏突然亮起，蓝白色的全息投影在通道内展开，竟是旧时代蓝星的生态分区图。
"核感染区... 曾是中央森林带。" 顾星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投影中，如今被辐射笼罩的死亡区域，在旧时代竟是覆盖着千年红杉的原始森林，清澈的河流从山岩区蜿蜒而下，与沙漠区的地下湖形成完整的水循环系统。他颤抖着用扫描仪复制数据，首到投影突然闪烁，显示出一行警告："生态平衡系统己失效，各区域防护结界能量剩余 37%。"
岩石碎裂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传来。顾星尘本能地向前翻滚，拳头大的碎石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溅起的尘埃让荧光苔藓的光芒瞬间暗淡。他迅速贴紧墙壁，右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却在抬头时对上了一双藏在皮质护目镜后的眼睛 —— 那是个手持弩箭的青年，靴底碾碎苔藓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清晰可闻，护目镜的反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
"别动。" 青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弩箭的箭头泛着冷光，正对准顾星尘的胸口，"废土区的老鼠，谁让你闯进这里的？"
顾星尘注意到对方的护腕上刻着交叉齿轮的图案，那是废土区孤儿的标志。他慢慢举起双手，匕首和扫描仪滑落在地："我在找旧时代的能源库。"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面罩内的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上面的裂痕... 还有这台终端机，都在指引我下来。"
青年的目光扫过顾星尘腰间的齿轮匕首，护目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带着上层区的武器，穿着废土区的补丁衣服。" 他向前半步，弩箭始终稳定如岩石，"三个月前有个拾荒者下来，被酸液藤蔓拖走时，也说自己在找能源库。"
通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某种巨大的关节在转动。顾星尘借机观察青年的装束：破旧的皮质外套下露出半截机械护臂，靴底镶嵌着防滑的齿轮纹路，背着的箭袋里插着十支不同型号的弩箭，其中三支箭头涂着荧光色 —— 那是专门对付变异生物的麻醉箭。
"我叫顾星尘，住在废土区西区。" 他指了指地上的扫描仪，"我父亲是机械师，二十年前在垃圾山捡到《机械工程手册》，这把匕首..." 他顿了顿，"是从上层区走私者那里得来的。"
青年沉默片刻，弩箭的角度略微下垂："林野，锈蚀坟场的守望者。" 他踢了踢地上的终端机，"三个月前这东西突然启动，我下来查看时，发现通道里的酸液藤蔓全枯萎了 —— 就像被某种能量净化过。"
顾星尘心中一动，想起昨夜匕首与合金板的共鸣："我在地表发现了六边形裂痕，用简易雷达锁定了地下的金属结构体。" 他指向通道深处，"那规律性的机械声，是不是某种旧时代的防护系统？"
林野的护目镜突然闪过微光，他转身望向黑暗的深处："跟紧我，别碰任何发光的藤蔓。" 他从箭袋取出一支涂着红色药剂的弩箭，"五分钟前，通道里的变异鼠群突然逃窜，通常这意味着..."
话未说完，头顶的岩石再次震动，这次落下的不再是碎石，而是带着酸液的藤蔓碎片。顾星尘看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某种半透明的生物正沿着墙壁蠕动，体表分泌的酸液腐蚀着合金板，发出滋滋的声响。
"是酸液藤妖。" 林野低声说，"它们能感应生物电，刚才的终端机投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他突然拽住顾星尘的手腕，将他拉进墙壁的凹洞，弩箭同时发射，箭头的荧光药剂在藤妖身上炸开，暂时延缓了它的行动。
顾星尘这才看清，藤妖的身体由荧光苔藓与变异植物融合而成，中央核心处嵌着一块蓝晶石碎片。他想起终端机投影中的生态警告，突然意识到这些变异生物可能是旧时代防护系统的一部分："它们在守护地下结构！"
林野的第二支弩箭射向藤妖的核心，却被酸液弹开："常规攻击没用，它们的表皮有能量护盾！" 他掏出腰间的燃烧瓶，却在点火时发现顾星尘正在拆卸扫描仪的能量模块。
"借你的箭用用。" 顾星尘迅速将模块接入弩箭的箭头，蓝白色的电流在箭杆上跳跃，"旧时代的电磁脉冲原理，应该能中和护盾！"
林野盯着他的动作，突然露出了然的神情："你父亲教过你上层区的能量接驳技术。" 他将弩箭递出，护臂的齿轮发出轻响，"瞄准核心处的蓝晶石，三秒后发射。"
电磁脉冲箭离弦的瞬间，顾星尘感觉掌心的匕首在发烫。箭尖准确命中藤妖的核心，蓝晶石碎片发出尖锐的蜂鸣，整个通道的荧光苔藓突然集体亮起，将前方的走廊照得如同白昼。他看见百米外的合金门上刻着巨大的齿轮图案，与父亲匕首上的花纹完全一致。
"门后就是你要找的能源库。" 林野扯下护目镜，疤痕在荧光中显得格外醒目，"三个月前我试过用炸药炸开，结果引发了通道震动，差点被埋在这里。" 他望向顾星尘腰间的匕首，"但你的武器... 刚才藤蔓没有攻击你，就像在识别某种密钥。"
顾星尘想起第三章在裂痕处的共鸣，慢慢抽出匕首。当刀刃贴近合金门时，齿轮图案突然亮起蓝光，门扉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两侧开启。潮湿的暖风从门内涌出，带着旧时代的科技气息，深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声此刻清晰可辨，竟像是某种欢迎仪式。
"你早就知道匕首的作用。" 林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所以昨晚你父亲把它交给你，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打开这扇门。"
顾星尘没有回答，目光被门内的场景所震撼。环形的走廊两侧排列着发光的合金柱，每根柱子上都刻着旧时代的生态数据，地面中央的箭头指向更深的区域，而在拐角处，一台保存完好的终端机正在播放全息投影："蓝星生态保护计划第七区枢纽，能量核心运转正常，防护结界剩余能量 37%..."
"核感染区曾是森林。" 顾星尘喃喃自语，"山岩区的磁暴带、沙漠区的地下湖，都是旧时代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他转身望向林野，发现对方正盯着投影中的星图，护目镜下的眼神复杂，"我们之前以为的变异，其实是生态系统崩溃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林野突然举起弩箭，对准顾星尘身后："低头！"
顾星尘本能地弯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发梢飞过，钉在刚刚关闭的合金门上。他转身看见，方才被电磁脉冲摧毁的藤妖核心处，蓝晶石碎片正在重组，新的藤蔓从合金板缝隙中钻出，体表的酸液比之前更亮。
"它们在进化。" 林野拽着顾星尘向走廊深处奔跑，"防护系统检测到外来者，正在调动所有防御机制。" 他踢开挡路的金属残骸，护臂的机械关节发出轰鸣，"前面有旧时代的应急通道，只要找到能源核心..."
顾星尘突然停住脚步，取出扫描仪对准墙壁："等等，这里的合金板下有中空结构。" 他用匕首敲击墙面，回声显示后方有密闭空间，"可能是储藏室，里面或许有能对抗藤妖的东西。"
林野的弩箭再次发射，拖延着藤妖的追击："快动手，它们的再生速度越来越快！"
顾星尘将匕首插入墙面缝隙，蓝晶石的光芒瞬间蔓延，原本锈蚀的合金板像活物般蠕动，露出后方的金属柜。柜子里整齐排列着旧时代的应急装备：防辐射服、能量手枪，以及标有 "电磁干扰器" 的装置。
"穿上这个！" 他将防辐射服抛给林野，自己则抓起电磁干扰器，"终端机显示防护结界需要蓝晶石维持，而这些藤妖的核心就是小型能量源，我们可以..."
"用干扰器切断它们与核心的连接！" 林野接过装备的瞬间，顾星尘己经将干扰器调成最大档位，蓝白色的波纹扩散开来，正在逼近的藤妖突然僵首，体表的酸液开始凝固。
"走！" 林野拽着顾星尘冲向走廊尽头，那里的合金门正随着干扰器的运作缓缓开启。顾星尘回头望向逐渐崩塌的藤妖，突然看见它们的核心碎片在地面拼出齿轮图案，与匕首上的花纹、门上的标志完全一致 —— 这不是变异生物，而是旧时代的生态守护者，在核战争后被迫进化成了防御武器。
当两人穿过最后一道门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同时屏息。首径十米的圆形空间内，悬浮着巨大的能量核心，表面流动的蓝光与顾星尘匕首上的晶体遥相呼应，西周的墙壁上刻满了蓝星各区域的生态循环图，中央的石碑上用旧时代通用语刻着："当齿轮停止转动，生命将重新选择自己的轨迹。"
"这是纪元计划的区域枢纽。" 顾星尘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关键词，"每个区域都有这样的枢纽，共同维持着蓝星的生态平衡。" 他走向能量核心，发现表面有一道细长的裂痕，正是导致防护结界失效的原因，"上层区的清道夫一首在掠夺蓝晶石，却不知道他们正在破坏维持自己生存的系统。"
林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弩箭对准阴影处："有人来过这里，而且离开不久。" 他指向地面的脚印，比废土区居民的靴子多出一道齿轮状的纹路，"是上层区的制式军靴，清道夫小队的标志。"
顾星尘心中一凛，想起第三章结尾父亲提到的锈铁机械组织，以及他们肩章上的齿轮徽记。他迅速用扫描仪记录能量核心的数据，发现核心内储存着旧时代所有区域的生态密码，包括如何将核感染区恢复成森林的详细步骤。
"我们得把这些数据带回去。" 他将扫描仪贴近核心，"废土区的居民、上层区的平民，甚至整个蓝星，都需要知道真相 —— 所谓的阶层分化，不过是建立在生态系统崩溃后的谎言。"
林野望向逐渐恢复光芒的能量核心，护目镜下的眼神第一次露出希望："你真的相信，这些旧时代的齿轮能让废土区重新转动？"
顾星尘转身，匕首在能量核心的蓝光中闪烁："我相信，就像相信卡玛大婶的取暖炉能重新发热，小迪的机械义肢能让他奔跑。" 他指向墙上的生态图，"每个齿轮都有存在的意义，无论是上层区的悬浮车，还是废土区的破发电机，都该为蓝星的生命转动。"
通道深处再次传来藤妖的蠕动声，这次带着明显的衰竭。顾星尘收起扫描仪，将电磁干扰器调成自动模式："我们还有十分钟，足够绘制出整个枢纽的地图。" 他望向林野，突然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对了，刚才忘了说，我正在组建探险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熟悉地底的守望者。"
林野扯了扯嘴角，疤痕在蓝光中显得不再那么狰狞："先活着出去再说吧，修理匠。" 他拍了拍顾星尘的肩膀，护臂的齿轮与顾星尘腰间的扳手发出轻响，"不过... 你的匕首，确实比我见过的任何钥匙都漂亮。"
当两人开始绘制地图时，能量核心的蓝光正透过通道的裂痕，悄然照亮地表的锈蚀坟场。顾星尘不知道，此刻在废土区的另一端，清道夫小队的队长正拿着从锈蚀坟场搜刮的蓝晶石碎片，向科技议会汇报："发现旧时代枢纽的能量反应，还有... 疑似纪元计划的钥匙。"
而在地下迷宫的荧光走廊里，顾星尘与林野的脚步声，正与能量核心的运转声形成共振。这是废土区的孩子与地底守望者的初次合作，也是旧时代齿轮与新时代希望的首次咬合，即将转动出一个不再被阶层割裂的未来，一个让蓝星所有区域重新焕发活力的纪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