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惜败与战书
(一)寂静的归途
当终场哨声在安联球场那片红色的海洋中尖锐地响起时,喧嚣与狂欢,如同退潮般,迅速地从法兰к福球员们的身上褪去,只留下了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的冰冷球衣,以及,那份,虽败犹荣却又无比真实的失落感。
返回法兰к福的球队大巴上,气氛,与过去任何一次凯旋归来时,都截然不同。
车厢里没有了往日的说笑和音乐,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球员们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大多数人都用毛巾盖着自己的脸,仿佛想将那场比赛所带来的巨大消耗与精神冲击,都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的空间之外。
窗外,属于拜仁慕尼黑的冠军巡游大巴,正与他们并驾齐驱。
透过车窗,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座金光闪闪的德国超级杯奖杯,被拜仁的球员们高高地举起,在慕尼黑的夜色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他们能听到,从那辆车上传来的,属于胜利者的、肆无忌惮的欢呼与歌声。
那声音,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痛着车内每一个法兰к福球员的耳膜,也刺痛着他们那颗,骄傲的心。
刘玄独自一人,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靠着窗。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沉浸在失败的沮丧中。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黑色的战术笔记本,和一支笔。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那座,正在远去的,金色的奖杯,他的脑海中,却在以一种,近乎于“自虐”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刚刚结束的那场九十分钟的战争。
他承认,瓜迪奥拉,是一个真正的战术大师。
那个西班牙男人,用他那套被称之为“Tiki-Taka”的足球哲学,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座,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囚笼。
在上半场那漫长的三十八分钟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迷宫中追逐着自己影子的傻瓜。他能看到空间,却无法触及;他能预判到球路,却永远比皮球慢上零点一秒。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个顶级前锋都感到绝望的,精神上的折磨。
他知道自己那个石破天惊的进球,虽然技惊西座,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凭借着个人英雄主义和那股不屈的意志所完成的一次偶然的爆发。
它可以赢得一场战斗的短暂胜利。
但,它无法战胜一个完美的体系。
他意识到,自己和他的球队,想要真正地去挑战,甚至去颠覆拜仁这个由瓜迪奥拉所率领的全新的传控帝国。
他,需要进化。
他的球队,也需要进化。
他不再愤怒,不再不甘。那场失利,像一块冰冷的磨刀石,磨去了他心中,因为过去一个赛季的巨大成功,而滋生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与傲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也更加坚定的火焰。
那是一个挑战者,在认清了与王者之间那巨大的鸿沟之后,所燃起的最纯粹的追赶的欲望。
他在战术笔记本上,缓缓地写下了一行字。
“——如何,用反压迫,来破解,高位压迫?”
他知道,这将是他和他的球队,在未来整个赛季里,所要共同去解答的最重要的课题。
他与瓜迪"奥拉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二)世界的“两种声音”
当第二天,德国的媒体对这场万众瞩目的德国超级杯,进行复盘报道时,整个舆论界也呈现出了一种极其有趣的分裂。
一方面,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对瓜迪奥拉,和他那支全新的拜仁,献上了最高级别的赞誉。
《踢球者》的头版标题是:《传控的胜利!——瓜迪奥拉用一场完美的哲学课,为他的德甲之旅,拉开序幕》。
文章盛赞了拜仁在那场比赛中所展现出的,令人窒息的控球能力和战术纪律性,并认为,这支经过了瓜迪奥拉改造的拜仁,将会比海因克斯时代那支“三冠王”之师,更加恐怖,更加无懈可击。
而另一方面,媒体们,也同样将最华丽的辞藻,献给了那个虽然输掉了比赛,却用一粒神仙球,险些再次将安联球场变为自己“屠宰场”的男人。
《图片报》的标题,依旧是那么的,充满了煽动性:《来自另一个星球的进球!——刘玄,用一记40米的战斧导弹,向瓜迪奥拉的帝国,发出最狂傲的战书!》
文章用了一整版的篇幅,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反复地播放着刘玄那个单骑闯关,碾压拉姆,最终用一记不讲道理的爆射,攻破诺伊尔十指关的进球。
“他虽然输掉了奖杯。但是,他却用这样一种,充满了个人英雄主义光环的方式,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一场新的,贯穿整个赛季的巨大辩论,也由此正式展开——
究竟,是瓜迪奥拉那,代表着最先进团队足球理念的“Tiki-Taka”,更能代表足球的未来?
还是,刘玄那充满了原始力量与个人魅力的“神力足球”,才是这项运动,最本源的魅力所在?
哲学家,与,神龙。
体系,与,英雄。
这成为了2013-14赛季,整个德甲,乃至整个欧洲足坛,最引人入胜的核心叙事。
(三)国王的港湾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脑子的战术思考,刘玄回到了他在法兰к福的公寓。
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空气,而是一股,充满了“家”的味道的,温暖的饭菜香。
安然穿着一件可爱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正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有些笨拙地,学着煲一锅,莲藕排骨汤。
她看到刘玄回来,立刻擦了擦手,小跑着迎了上来。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问他关于比赛的胜负。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为他脱下了那件还带着一丝旅途风尘的外套,然后给了他一个最温柔的拥抱。
“欢迎回家,我的英雄。”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像一股最温暖的泉水,瞬间就流淌过刘玄那因为一场大战而有些疲惫的心田。
“我输了。”刘玄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你没有。”安然抬起头,用她那双,如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我看了整场比赛。我看到了,你在那座充满了敌意的红色海洋里,是如何像一个孤独的战士一样,独自一人去对抗他们,整个强大的体系。”
“我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战术。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孤独。”
“所以,对我来说,你不是失败者。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英雄。”
这番话,比任何空洞的安慰,都更能触动刘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第一次,在这个女孩面前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他,不再谈论,那个技惊西座的进球。
他,谈论的是那长达八十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无球跑动。
他,向她描述着,那种被瓜迪奥拉的“传控囚笼”所支配的,巨大的无力感。
他,甚至拿出自己的战术笔记本,向她解释着,自己对于如何破解这套体系的,一些初步的,疯狂的构想。
安然,就那么安静地听着。
她或许听不懂那些关于“高位压迫”、“无球跑位”、“空间利用”的专业术语。
但是,她能读懂,他眼神中,那股在遭遇了巨大挫败之后,所重新燃起的,更加明亮的火焰。
她知道,这场失利,非但没能击垮他。
反而,让他变成了一个更可怕的,更专注的,更渴望胜利的斗士。
这才是,她所爱着的,那个男人。
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困难所打倒的,真正的国王。
晚餐,很简单,却又很温馨。
饭后,刘玄没有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战术。
他和安然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最老套的好莱坞爱情电影。
在电影那充满了浪漫气息的背景音乐中,刘玄感觉自己那颗因为一场大战而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无论他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血雨腥风。
只要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小小的充满了她的气息的公寓里。
他就能找到那片可以让他安心停靠的最宁静的港湾。
(西)队长的“第一把火”
第二天,当法兰к福全队重新集结在训练基地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因为失利而带来的淡淡的沮丧情绪。
一些年轻的球员,甚至还在讨论着,昨天拜仁那令人绝望的统治力。
“天啊,他们简首就不是地球人!我感觉,我昨天,整整九十分钟,都在追着球跑!”
“是啊,尤其是那个蒂亚戈,他的脚下技术太好了!球,就像黏在他脚上一样!”
就在这时,刘玄穿着一身崭新的队长训练服,走到了训练场的中央。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拍了拍手。
“所有人,集合。”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间就让整个有些嘈杂的训练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队友都下意识地停止了交谈,将目光聚焦在了他们这位,新任的年轻的队长身上。
这是刘玄在被正式任命为队长之后,第一次在全队面前进行正式的训话。
所有人都想知道,在经历了这样一场,令人沮丧的失利之后,他们的这位新国王,将会说些什么。
他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去进行任何慷慨激昂的动员。
他的语气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
“忘记昨天的超级杯。”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那不是一场失败。那是一堂价值千金的公开课。”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还带着一丝迷茫的脸庞。
“那台完美的机器,用九十分钟的时间,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我们,我们与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球队之间,到底还存在着,怎样巨大的差距。”
“他们的控球,他们的跑位,他们的战术纪律性……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去学习去反思。”
“他们为我们指明了一座,需要我们用整个赛季的努力去攀登的高山。而我,”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我为此,感到无比的兴奋。因为,没有什么比亲手将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踩在脚下,更令人感到热血沸腾的事情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堂训练课开始,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队友。
“将你们,所有的沮丧抱怨,和对对手的恐惧,都给从你们那该死的脑子里,扔出去!”
“每一次训练,都给我,当成最后一场决赛来踢!每一次冲刺,都给我用尽你们所有的力气!每一次传球,都给我拿出你们,最高的专注度!”
“我们要比他们跑得更多!比他们想得更快!比他们,更加渴望胜利!”
“我们要用我们的方式,去成为那套所谓的完美哲学的,最终的破解者!”
他最后,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语气,说道:
“他们,有一个哲学家。”
“而我们,是一群来自法兰к福的雄鹰。”
“——雄鹰,天生,就应该,翱翔在任何囚笼之上。”
“现在,开始训练!”
这番充满了冷静的分析,与冰冷的战意的训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所有球员心中的斗志!
那股,因为失利而产生的沮丧情绪,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充满了饥饿感的,昂扬的战意!
那一天下午的训练课,成为了法兰к福这个赛季以来,强度最高也最专注的一次。
而刘玄在训练的最后,用一脚石破天惊的,禁区外的远射,洞穿了自家球门之后,他知道,一场贯穿整个赛季的漫长的战争,己经正式打响。
而他,作为这支军队的元帅,己经射出了第一支,也是最响亮的箭。